席司宴作為席家上三代裡的唯一獨苗。他的父親在政界聲望很高,整個席家,家裡從商從政的也都有着不菲的成就。
陳默和他交集不多。
上輩子第一次見面,是在榆槐村。
席楊兩家相交多年,當初楊家是借了席家的關系,才會那麼快确定陳默的身份。所以楊家找來那一天,為了陪着楊舒樂,他也在。
大雨傾盆的土泥路上,他穿着白襯衫坐在打開的車後座,從始至終沒有走下來。
連村裡的年輕女孩兒看着他,都會偷偷紅臉。
第二次。
在學校廁所,撞見有男生對他表白。
他輕易承認自己的确喜歡男的,又拒絕對方毫不留情。直到把人打發走,他才一邊洗手一邊出聲:“看夠了嗎?看夠了就滾出來。”
在隔間抽煙的陳默推門出來,冷眼和他對視。
後來還有很多次這樣的場景。
操場、教室,在楊家,又或者在兩家過年的聚會上。
總是遇見,從未熟悉。
陳默對這個人有種固有的印象。是其他人口中席家那位如同太子爺一樣存在的人,生來高貴,喜惡愛憎從不屑遮掩。他身邊總是圍着一大群人,而那些在他身邊的人,又以楊舒樂最為顯眼和特殊。
青梅竹馬的情誼,為此席司宴不待見他,的确不再需要任何别的理由。
後來關于這個人的消息,都是從楊舒樂口中透露的。
提起姓席的,少年人眉宇間的神采格外明亮。
“媽,我去席家了!阿宴今天生日,我禮物還在店裡沒取呢!”
“他要出國,以後再沒有人教我功課了。”
“阿宴,我暑假能飛來看你嗎?”
“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哥!他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對吧?!你開車陪我去接機,去嘛!”
“我不去公司上班,已經說好了要去阿宴那裡實□□之餓不死。”
“陳默,這個項目是阿宴親自過手的,怎麼會在你這裡?”
……
那年陳默經手的項目很多。
對上楊舒樂質疑的神色,陳默是真的愣了一下,然後才冷笑:“你是在懷疑什麼?我隻知道一個項目可以養活我手底下的整個團隊,難道就因為對方老闆姓席,我得為了你楊舒樂退避三舍?你算老幾?”
那是陳默做事最激進的兩年,脾氣幾乎是一點就炸。
楊舒樂臉色當場煞白。
陳默都已經做好楊舒樂找姓席的吹耳邊風,項目要黃的準備了。
結果,那個項目直到結束都出奇順利。
後來的慶功宴上,合作雙方一起吃飯。
酒到半酣,席司宴姗姗來遲。
他已經不是陳默印象中,當年在學校的年輕模樣。青年人肩寬背闊,一舉一動可見上位者的成熟,唯一不變的他依然是人群中心,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他在陳默左手邊落座。
包廂裡那麼多人挨個過來敬酒,他每一杯都喝了,面不改色。
最後就剩下陳默。
陳默這人喝酒上臉,已經八分醉意,在起哄聲裡靠着椅背朝席司宴舉舉酒杯:“席總,我先幹為敬。”
他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看他面前的酒杯,揚眉:“席總不喝?”
“你醉了。”席司宴陳述。
裝模作樣。
陳默在心裡罵了兩句。
猜他看不上自己如今左右逢源的作态,又想起項目開始之初,楊舒樂懷疑的眼神,慶功的喜悅散了大半。
酒精作祟,他撐着桌子起身。
單手搭在席司宴的肩膀,另一隻手端起酒杯湊到對方唇邊,低聲道:“班長,這麼久不見,真不喝啊?還是說,你想讓在座的這麼多人都知道,你我很早就認識?”
陳默忘了最後那杯酒喝下去,席司宴到底有沒有擡手幫忙。隻記得他掃過來的視線,經過透明玻璃杯的折射,顯得有些寡淡涼薄。
宿醉第二天醒來,在自己在外面買的公寓裡。
睜眼就對上苟益陽那張大臉。
“你怎麼在這兒?”陳默問。
苟益陽沒好氣:“你喝斷片了?讓你戒酒戒酒,遲早有一天喝死你算了!”接着主動問:“席司宴什麼時候回國的?”
陳默倒是疑惑,“問我?你不是說你倆高中時候關系還行嗎?”
苟益陽替他倒水,一邊說:“早斷聯了。他出國後基本就斷了和國内的往來,雖說讀書的時候關系還可以吧,但你知道人一旦長大,那種差距就會越發明顯。他那個圈子,不是咱夠得上的。”
陳默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又聽苟益陽用八卦的語氣說:“不過我聽過另一個版本,好像是他家裡對他的性向有些意見,這才讓他斷了和國内的聯系的。”
陳默不意外,那兩年楊舒樂好像總是為經常聯系不上席司宴而悶悶不樂。
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陳默冷笑一聲。
放下水杯,“謝謝你昨晚辛苦去接我。”
苟益陽看向他,“我沒接你啊,席司宴送你回來的。”
陳默倏然轉頭。
苟益陽看他的臉色,“真不記得了?”
“我該記得什麼?”
苟益陽好心替他回憶了一下,“大概就是我突然接到他電話吓了一跳,等我趕來時,你外套掉在小區門口的大馬路上,雙手正吊着席司宴的脖子耍流氓呢。”說完不忘教訓他,“你也知道自己喝醉了什麼德性,平常壓抑太狠,喝醉了就不做人,你怎麼敢的啊?”
陳默宿醉頭痛,臉色極差,緩慢道:“還不止如此。”
他把昨晚趁着酒醉逼人喝酒的事兒說了。
苟益陽一副他沒救了的表情,“你說你沒事兒惹他幹什麼?難怪我看他臉色挺難看。”
陳默酒品确實一般,他自己知道,所以以往的應酬場都會控制自己不過度。
那晚實屬酒精上頭。
他猜席司宴想弄死他的心都有。
好在到底是沒用對方親自動手。
直到他死,二十八歲的年紀怎麼也擔得起一句,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