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傑看着眼色,心想這人也就面上和氣,跟陳韫倒也沒那麼親,要不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明面上,陳韫當然是誠弘的太子爺,可私底下到現在還得看他爹臉色,挨打也是常事。更别提這段時間,他還因為自己那攤爛事兒躲着他爸。
“你怎麼這麼軸啊,這還不行?”楊西咧嘴笑道,“沒準兒這小子也就空有一張好皮,今兒其他幾個樂隊可都是混了好幾年的,群衆基礎擺在這兒,就他們這種剛湊起來的,我看也是當炮灰的命。”
挂斷電話,楊西把手機扔張子傑懷裡,笑眯眯道:“小少爺一天天淨想在别人地盤整事兒啊。”
說完,他拿筆在表上劃拉了兩下,拍到小助理胸脯上。
張子傑不好作聲,笑着應付,見他沒說别的,才放下心來,跟着助理七彎八繞,來到二樓。
參賽的樂隊被他們安排在這兒,人太多,裡面亂哄哄的,還有樂隊經理在和工作人員扯皮。
助理走過去,拽住一個脖上挂牌子的人,把新次序表塞給他,又交頭接耳了幾句。那人使了個眼色,從同事手裡拿走原定的順序表,塞了新的,隻道:“按這個來。”
熙熙攘攘,都是些背着樂器的人,張子傑四處張望,眼神落到一個角落,渾身肌肉都僵了一秒。
真是南乙!
他個頭兒竄這麼高了?初中那麼矮,才幾年不見,現在得有一米八幾了吧。
要不是那雙眼睛太特殊,猛一看他都不敢認。
屈辱感返潮般往上冒,張子傑低聲罵了兩句,舌頭在口腔裡舔了舔,當初被他打掉的兩顆牙早已補好,可現在卻隐隐發酸。當初他肋骨也差點斷了,在家躺了大半個月,被親爹罵得半死。這些他都記得。
媽的,這個瘋子。
二樓窗戶開了個縫,南乙靠窗站着,低頭盯着樓下排隊的人群,又一次确認了時間。
身旁不知什麼時候擠過來一支樂隊,五個人湊在一塊兒,其中一個背着手風琴,八成是唱民謠的。
“咱們真是開場啊。”說話的正好是背手風琴那位,兩條八字眉耷拉着,唉聲歎氣,“操了蛋了,怎麼點兒這麼背。”
開場确實是噩耗,南乙想,尤其是很難讓場子燥起來的民謠樂隊,無疑是雪上加霜。
Crazy Band從海選起就走的是livehouse模式,說是海選,其實更像拼盤演出。這麼多人,其中不乏小有名氣的當紅樂隊,參賽消息一傳出去,粉絲們早就心潮澎湃,争着搶着花高價買黃牛票進來。
最關鍵的是,他們手裡還有投票權——每人佩戴的手環,都有三次可以在演出中點亮的機會,不可重複。也就是說,聽衆有權利從十二支樂隊中,選擇三個,投出這寶貴的三票。
海選分五個賽區:北京、上海、廣州、武漢和成都。北京賽區的海選livehouse有兩個,每場隻取前兩名,因此,台下這些票都掌握着樂隊晉級的生殺大權。
以至于,部分粉絲早就想好策略:隻把票投給自己最愛的樂隊,剩下兩張直接不投了。
所以,非常現實的一點是,出場越靠前,樂迷投票則會越謹慎,也就越容易淪為炮灰。
即便抛開投票不談,就當是拼盤演出,除了那些本身就有粉絲基礎的當紅搖滾樂隊,其他小樂隊開場,實際就等同于“暖場”。沒幾個人是為了看他們而來的,台下的樂迷隻會冷着一張張臉,玩手機、拍現場照發朋友圈,抱着胳膊不耐煩地追問:他們最喜歡的樂隊到底什麼時候登場?
這就是現實。
南乙沒繼續聽隔壁樂隊哀歎,獨自望向窗外,人越來越多,入場隊伍都快圍兩圈了。
“在看什麼?”
南乙回頭,見到從人群中擠回來的嚴霁,道:“沒什麼,随便看看。”
嚴霁站到他身邊,也順着他的視線望下去,排隊的樂迷爆發了沖突,工作人員在中間調和,兩邊矛盾一觸即發,罵得很兇,就快打起來。
“場地安排有問題,照理說該準備檢票進來了,結果現在還在排。”南乙看着沒什麼所謂,仿佛他也隻是一個旁觀者,而非馬上就要上場的人。
“我剛剛就是去打聽這個了。”嚴霁實在是理解不了這裡的工作模式,“說是檢票儀器出了問題,加上排隊引導失誤。他們原本是按單隊伍排的,後來工作人員把後面的人拉到前面,強行變兩條隊,有人覺得不公平,就吵起來了。他們好像也沒有任何應急預案,就隻能任由事态失控。”
南乙沒繼續看了,“這麼大的情緒,都會積累到進場之後,想想就麻煩。”
正說着,遲之陽從一旁的人堆兒裡擠出來,跑到兩人跟前,來不及順氣,先罵了一句“操”。
“怎麼了?”嚴霁給他遞了水,“慢慢兒說。”
遲之陽沒接,直接炸了毛,聲音大得一屋子人都聽見了,朝他們看過來。
“還慢什麼啊!他們把演出順序都調了!”
南乙問:“往前還是往後了?”
遲之陽氣得恨不得砸牆。
“别提了,咱們變成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