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是個二三十來歲的大姐，懷中抱着小孩，沒擡頭，低頭問：“要買什麼？”

林小稻走到面前，蹦起來熱情地喊：“春花嬸嬸。”

春花嬸嬸認出來聲音的主人，“小稻來了啊。”

林小稻将目光艱難的從糖果上撕下來，先拿出錢來，遞給春花嬸嬸：“奶奶讓我來買包鹽。”

她不好意思地接上：“剩下來的我要買糖吃。”

春花嬸嬸接過錢：“嚯，你奶奶這次這麼大方啊。”

林小稻認真點頭。

春花嬸嬸才注意到沉靜的謝鶴雲，從上到下飛速掃過他整個人，愣了一下：“這就是你們家來的客人？”

謝鶴雲完全不像溪雲村的人，細皮嫩肉的，站在這裡，氣質和小店格格不入。

林小稻嗯嗯兩聲，注意力已經被吸引走。

她爬上旁邊的椅子，越過櫃台，去看春花嬸嬸懷中的小孩：“橘子妹妹睡着啦。”

春花嬸嬸放低懷中小孩，讓林小稻去看，手輕柔地擦去小孩唇邊的口水：“沒有呢，才睡醒。”

橘子妹妹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面幹淨的映照出春花嬸嬸、林小稻和謝鶴雲三個人影，她好奇地看着陌生人，伸出手來抓林小稻。

林小稻從兜裡将那束小小的花束拿出來，放在橘子妹妹身上，低聲哄：“送給妹妹，快點長大陪我玩。”

春花嬸嬸逗着小孩答應：“好啊。”

謝鶴雲不知道她們這麼親近。

林小稻買了一把糖，把錢都花完，春花嬸嬸多給了她兩顆，特意說：“送給小稻和你們家小客人。”

謝鶴雲非常好奇：“這家店是你叔叔嬸嬸開的？”

林小稻低頭數棒棒糖，理直氣壯：“村裡都這樣叫。”

叔叔伯伯嬸嬸爺爺奶奶，亂叫一氣，數起來每家都沾親帶故。

林小稻飛快撕了包裝紙，将糖塞進嘴裡，眯起眼睛滿足地笑。

謝鶴雲很不能理解，林小稻為了買糖，走上幾公裡，都是糖精做成的東西，怎麼能吃的這麼開心。

“盯着我做什麼？”

見謝鶴雲看着，林小稻勉為其難給了謝鶴雲一顆阿爾卑斯棒棒糖。

然後想起春花嬸嬸說的，忍痛又給他分了一隻。

兩個人一人咬着一根棒棒糖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謝鶴雲還是不能相信，他們來回一個小時，就為了包鹽和幾顆糖。

他抓住林小稻的小發揪，柔聲問：“奶奶怎麼不買一輛自行車？”

林小稻沉默了一下：“我和奶奶都不會騎！”

随即，她若無其事地補充：“自行車很貴，奶奶舍不得買。”

謝鶴雲試探地問：“那你們平常出溪雲村怎麼出去？”

林小稻舔着棒棒糖，含含糊糊回答：“我和奶奶基本不出溪雲村，有事托村裡的叔叔伯伯就好了。”

謝鶴雲嚼碎了糖，舌尖抵着腮，将碎糖塊都擠在一側，慢慢将糖嚼碎，化作一嘴的甜。

他吃着吃着，品出一點點苦味。

老謝真是趕盡殺絕！

林小稻惦記奶奶，走得很快。

謝鶴雲和她一前一後。

她突然看見了什麼，故态複萌，停下來蹲在地上，仰着頭對謝鶴雲說：“快來幫忙摘野韭菜。”

謝鶴雲心情不好，嫌惡地看了看那些亂糟糟的野草，冷着臉：“老謝給了你奶奶不少錢，你們家就給我吃這些東西啊。”

林小稻蹲着薅菜，還嘴：“有的吃你還挑。 ”

謝鶴雲俯視她，目光涼地像冷冷的冰泉水：“你們讓我住下，不就是為了錢嗎，我為什麼不能挑？”

直到此刻，他才在林小稻面前展露出一點屬于謝家少爺的矜嬌，唇齒裡含着隐秘的惡意。

林小稻懵懵懂懂，卻也覺得他的态度很不對，剜他一眼，嘟着嘴悶不做聲。

抓緊扯了兩大把韭菜，不理他，悶頭趕回家。

謝鶴雲很快就明白過來，他不該遷怒于林小稻，可又拉不下臉。

他慢悠悠在後面，不緊又不慢，舉着一根棒棒糖搖搖晃晃：“林小稻，回來吃糖。”

林小稻惡狠狠地說：“誰稀罕你的糖！”

她跑起來，在堤壩上像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