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鶴雲吃鵝吃過很多次,這還是第一次看人殺鵝,覺得很有意思。
林奶奶的處理堪稱行雲流水,先割鵝脖,用熱水燙過,再拔鵝毛,将細小的鵝絨留下來。
林小稻小心撿了那些蓬松的鵝毛,丢進早已準備好的袋子裡,蹦着來回,足見她開心。
“奶奶,已經攢了很多,今年年底說不定可以做兩件羽絨服。”
林家晚上要吃的是鐵鍋炖大鵝。
謝鶴雲的母親,王女士曾經說過一句名言,東北是她的第二家鄉,東北菜是她家鄉的靈魂所在。
謝鶴雲在旁邊圍觀林奶奶炒制底料,有心學習偷師,好回去做了讨一讨王女士歡心,下次再被老謝趕出來時,不說讓王女士救火,起碼能提前透個信,接濟一二。
他苦中作樂想,要是現在說給老謝和周女士做一大桌菜賠罪,他們會不會心軟,接他回去。
林小稻也吵着在旁邊看,小小蘿蔔頭,扒着鍋邊看,不過意圖就沒謝鶴雲那麼清白。
林奶奶一手拿着鍋鏟,一手拍掉她偷偷伸到鍋邊的手,将謝鶴雲和林小稻雙雙被轟出去:“這地方都快站不開腳了,都滾出去,别給我添亂。”
林小稻捂住手,帶着謝鶴雲一溜煙跑出去。
此時天色已暮,四周灰沉發昏,唯有樹梢挂着抹淡月,地上陸陸續續有豆大的燈亮起來。
謝鶴雲坐在門口的闆凳上,捏着mp3,把歌切來切去。
林小稻拿了東西,就坐在台階上,雙腿翹着,懷中抱着東西,正在擇她昨天帶回來的野韭菜。
月光淡淡,如霧一般。
謝鶴雲看什麼都覺得模糊。
林小稻卻早已習慣,她做起事情來很有耐心,彎着脖子,借用月光,仔細清理混在野韭菜之間的野菜和枯樹葉子。
謝鶴雲的目光,漸漸就放在她身上。
林小稻人小小的,姿态極其放松,上半身快縮成一團。
她日常和他打鬧時團團孩子氣,在林奶奶面前又是另外一番模樣,撒嬌時很有尺度。
慶城那些和她同樣年紀的小孩,大多數還飽受父母寵愛。可林小稻從小就幫林奶奶操持家務,不見她有任何不滿,也不見她任何哭鬧。
謝鶴雲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尚且還會為老謝押着他去上不喜歡的輔導班而發脾氣,不會這般懂事。
林小稻在外面清洗好野韭菜,進屋給林奶奶幫忙。
她進屋時瞥了眼似乎在閉目思考的謝鶴雲,張了張嘴又合上。
這次林奶奶沒将她趕出來,祖孫兩個在一起做飯,時而細聲說話,時而有笃笃的切菜聲,鍋碗瓢盆通通碰撞在一起,熱鬧中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沉谧氣息,讓人心神安甯。
不一會,祖孫兩人做好飯,喊謝鶴雲洗手吃飯。
一人一碗餃子,中間是滿滿一大盆土豆炖大鵝,旁邊擺了兩盤鮮嫩的小青菜。
這個時節,已經過了春天,天氣熱起來,青菜品種不多,林奶奶變着花樣煎炒烹炸,味道不壞,還有些野趣。
奶奶先掰開兩隻鵝腿,分給兩個小孩,自己夾了鵝掌慢慢啃上面的肉。
林小稻無肉不歡,嘴上說舍不得二毛的她一晚上都沒停筷子,頻頻往盆中去,專挑肉肥皮薄的部位。
林奶奶擔心她吃多了積食,半夜胃痛,要她把剩下半盤子青菜先吃完,不準再吃鵝。
林小稻隻好可憐巴巴看着無所顧忌的謝鶴雲大快朵頤,覺得他的肚子像個無底洞,試圖用眼神軟化他。少吃一點!
謝鶴雲吐骨頭時也動作優雅,晾着對面炙熱的目光,隻撂下眼皮,故意放慢動作,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對面的目光如利箭射出,差點要把他的身子戳穿,謝鶴雲才擦了擦手。
“小稻養出來的二毛果然肉質緊實。”
逗完林小稻,謝鶴雲才開始吃碗裡的餃子。
一口下去,可稱驚豔。
謝鶴雲才知道他小瞧了林小稻在路邊随便摘的野菜。
算得上是時令夏菜,用香油拌過,與鮮嫩的炒雞蛋拌成餡,吃來唇齒留香,鮮美異常。
林小稻和謝鶴雲都瞄準了最後一個餃子。
林小稻瞪謝鶴雲一眼,搶先說:“昨天你要是幫忙摘野韭菜,我和奶奶可以包更多餃子。”
謝鶴雲在林奶奶的幫忙下,搶到最後一個,飛快塞進嘴裡吃掉,當做沒聽見。
林奶奶給林小稻夾了塊她愛吃的鵝翅膀,摸了摸她的頭:“小稻要是還想吃,我明天要去山上,再給你們帶回來。”
林小稻抱着碗,突然擡頭說:“奶奶我跟你說,剛才謝鶴雲捉二毛的時候,被狠狠啄了一口。”
她笑如銀鈴,謝鶴雲好懸沒被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