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吟這會兒也确定附近沒什麼異常,借此她瞧過去,也望清了地上那張堪稱面目全非的臉:
雙目被生生挖下瞳仁,幹涸的鮮血結痂在眼上溢滿整個眼眶,看起來詭異極了。
再看裝扮,身着厚重蓑衣,胸挂竹梆,在他躺的不遠處還有一根短棒和熄了火的燈籠——是個打更人。
——雙眼被挖,其他裸露處卻毫發無傷,顯然是兇殺。
隻是,何人會無故加害一個打更人呢?
這一邊,方炯蹲下身輕挑開小厮的領口,發現打更人腰腹,掌心,依舊沒見一處傷口。
單單幾個翻查動作,當事人沒覺得有什麼,圍觀的人心下反倒突突直跳,她們沒有料到這個看起來還未及弱冠的小少年膽子這般的大,竟然連死人都不怕。
然這一想法還沒持續多久,更驚訝的來了——又有一人也加入了,他年歲也不大。不知怎的,動作也更為果斷,熟練的好像死人在他眼裡不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物件一樣。
見了鬼了!
衆人神色連連變換幾番。
兩人幹活,效率倍增,不到片時,他們終于停了動作。
方炯自動忽略衆人全都張着嘴巴看着他的呆愣模樣,隻道: “沒有傷!”話間,他神色較平日全然不同。
無人知道的是,短短幾息内,方炯聯想起常半仙說的話——
血光之災。
方炯此刻忽然有些有點兒信老道的話了,這才第一日就見了血光,看來凫山鎮确實不簡單。隻是,打更人為何獨獨被挖了眼,别處卻沒有傷?
何人所為?
隻是思緒煩亂才幾息,周遭忽響起沉沉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姜止吟看着來人:統一深紅戎甲,手握槍刃,都是将士的打扮。
不對。
若依鎮裡人的話來講,應稱護衛。
姜止吟也是做了些準備來的。
——凫山鎮是一小鎮,治理體系不完善,護衛的來源多是鎮中比較有聲望者的家丁,而他們的作用,就是維護鎮裡的秩序,很受鎮民們敬愛。
人群直瞪瞪看着護衛三三兩兩将地上的死屍擡起,因着他們皆長得人高馬大,力氣也不小,所以前後僅僅一會兒,人就沒影兒了。
待護衛們徹底走遠,周遭這才敢放聲議論。
“奶奶個熊,這李小二怎麼死的?”
“我先前說什麼來着,鎮子上不幹淨。”
“可别說了,這死就死了吧,還死在我家門口真是晦氣,晦氣!”
“送到義莊義莊挺好的,總算有個着落。”
“可不是,還能省下一副棺材錢呢。”
“咦咦咦,你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真的是掉錢眼裡了。”
“你是不是讨打,啊?!我說的不對?”
“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衆人罵聲、議論聲裹夾在一起,嘈雜話音的去處是并肩而立的兩男一女,三人其貌不揚地站在金光下,再擡眼望去時竟莫名不見。
恰好目睹此景的小孩兒瞪大眼:“爹爹,他們不見了哎。”
小孩的父親瞥過去,樂了:“哪有什麼人?小小年紀眼神都開始花了?”
小孩:“可剛剛真的有人。”
男人将他打橫抱在懷裡,“瞧瞧,都餓昏頭了!走,回家吃魚去。”
……
……
聽人說,打更的李小二是個孤子,家中無親無故,護衛多半将他運到義莊去了,而按照凡界的話說,凡是義莊,内裡必然積存着許多遺體。
恰好她要尋人,倒不如去瞧瞧。
姜止吟到時,發現義莊這份宅地位于凫山鎮偏側,周遭既傍着水,也有許多山。因着正辰時,四周還有些沒散去的薄霧。
如此,一行三人,隻能隐隐憑着極淡的房屋輪廓行進。
不知過了多久,一棟深棕色的屋子呈現眼前,同鎮中大多數房屋結構都不同,此地兩邊房屋齊齊排開,建有數層高。除卻門外守衛,未餘一處人聲,給人感覺隻有幾分詭異。
守衛說,這裡的義莊是鎮上聚資修建的暫厝棺木,裡面的遺體經過正式入殓程序後,都會一一入土為安。
他們還特别強調,多虧鎮上出手闊綽的前輩,不若有他們,義莊也建不了這麼高層樓,更不能把這麼多無處安身的死屍給安葬了。
姜止吟三番兩次聽到鎮中前輩事迹,不免覺得他們頗有憐愛之心,心想不管為了同門和長老蹤迹抑或其他,待到事成,值得拜訪一二。
打賞幾番守衛後,三人這才真正進了莊内。
舉目望去,便是幾條碎石路七扭八扭地橫貫着院落,而甬道的盡頭矗立着幾間深色房舍,大門三間一啟,寥寥隻幾個門開着。
想着提高效率,她将三人分為兩組,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