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魚看了一眼星寶,搖了搖頭,“不了,你讓爸爸帶你回爺爺奶奶家。外婆家裡有事,我暫時沒空照顧你。”
“哦,好吧。”霍旭有些失落,也隻能答應下來。他說完,又馬上為自己尋求福利:“媽媽,你說過大人要講誠信,你今天失約了知道嗎?”
“嗯?”方魚幾乎沒有力氣去應付霍旭。
“所以你要補償我!”霍旭眼珠子轉了轉,心裡有了主意,“媽媽,等你和爸爸都有空的時候,你們帶我去森林公園好不好?今天幼兒園的大胖說,他媽媽帶他去森林公園看大榕樹了,媽媽我也想去。”
方魚沒有回答,如果是以前,她會為霍旭的機靈而高興。
但現在她不可避免地想起星寶,他被關在那樣狹窄陰暗的屋子裡,外出都很不容易,森林公園,他肯定從未去過。
越是對比,方魚越發現自己對星寶的虧欠。
“小旭,把手表給我,我有話和你媽媽說。”方魚沒有回應,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男聲,是霍謙。
“你現在在爸媽家?”
“嗯。”方魚應了一聲。這點霍謙一直做得很好,對于妻子娘家,他從來不會說,你娘家、你爸媽家。
霍謙一手抱起兒子,一邊打電話一邊快步往店外走,“家裡有事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我現在馬上過去,你不要擔心。”
“不用了,沒什麼大事,你帶霍旭回你家。我回頭給你打電話。”
‘回你家’,是一個很有距離感的詞語。
霍謙腳步一頓,沉聲問道:“方魚,你到底怎麼了?什麼叫做‘回你家’?,我的家難道不是你家嗎?”霍謙皺了皺眉,“我怎麼覺得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躲避我?”
“那你呢?你沒有事情在隐瞞我嗎?”方魚脫口而出,大聲吼道,意識到自己的态度過激,她深吸一口氣,沉下聲音道,“我現在真的有事,有什麼事情咱們回過頭再聊。”
說完她便把電話挂掉了。
公安局是個權威機構,既然他們送來的堅定結果顯示兩人的親子關系為99.99%,她與星寶确确實實是親生的母子。
她隻懷過生過一個孩子!
星寶是她的親生兒子,那麼霍旭就絕對不是。
霍旭還是個孩子,抱錯、陰謀都與他無關。
面對霍旭時,她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提醒自己不要遷怒孩子,但霍謙不同,他就算不是這場抱錯孩子事件的罪魁禍首,也一定不無辜。
她無法不憤怒。
霍謙的行為,讓她覺得非常挫敗,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夠被愛?
沒有人知道,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自信自尊的方二小姐,内心缺愛又自卑。
她三十歲,談過兩次戀愛。每一次都是奔着相守一生去的,但他們每個人都在半途走上了另一個岔路,與她漸行漸遠。
前男友霍遠車禍死後,她遠走他鄉,不僅僅是因為即将結婚的未婚夫在婚前意外車禍身亡,抛下她離開這個世界,更因為她還沉浸在失去愛人的悲痛中,卻偶然發現了霍遠死亡的秘密。
那個從小和她青梅竹馬,以為就是此生摯愛的人,甚至不惜在剛畢業就走入婚姻圍城的人,卻早已經背叛了她,甚至在兩人即将結婚的時候依然與第三者牽連不清。
這座城裡處處都有兩個人走過的痕迹,所有人都說方家的二小姐與霍家大公子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就是可惜了霍遠命不好,英年早逝。
唯有她自己知道,他們的感情,這就像一座被螞蟻蛀空的大廈,外表光鮮亮麗,裡面卻腐敗不堪。
方魚為此放棄了辛苦考上的研究生,選擇了去米國深造。
她在米國四年,一次都沒有回國。
家裡人都以為她是在外療傷,治療自己失去霍遠的痛苦,但隻有方魚自己知道,她是在療傷,卻不是因為霍遠,而是為了努力拼湊那個搖搖欲墜的自己。
——那個懷疑自己是否值得被愛,更懷疑自己能否再次擁抱愛的那個搖搖欲墜的靈魂。
那四年,隻有霍謙時不時會來看望她。
她不缺錢,所以租住了獨棟别墅,沒有像其他留學生一樣群居或者找一個寄宿家庭。
上完課,回到家,就隻有自己一個人。有時候情緒上來了,可能成天酗酒,連着兩三天不吃一粒米,不喝一口水。
霍遠死了,霍父病了,當時才十八歲的霍謙,一邊完成學業,一邊還得處理霍氏的事物。
他應該很忙,卻堅持每周都來看望她一次。
剛開始方魚以為他是為了霍遠而來,所以态度惡劣,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會用最惡毒的态度對待霍謙。
那時候方魚是用一種審視的态度在看待這個十八歲的男孩——他會堅持多久?
一個月、三個月還是半年?
但霍謙一直沒有放棄,她慢慢從那種放縱的狀态中挺了過來。然後便察覺到霍謙的心思:這個才二十歲,比她還小四歲的男孩,似乎一直在暗戀她。
她花了兩年時間拒絕他,卻在一次酒會之後發生意外,懷上了霍旭,不對,應該說是星寶。
方魚想過把孩子打掉,但她身體不适合打胎,隻能生下來。
她猶豫糾結了半年,最終決心與霍謙結婚。
因為她最後發現,在四年的相處下,霍謙早已經是她生命中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他的出現,彌補了她因為愛人背叛而空洞的心,否則,那次酒會後,她就不會在醉酒的狀态下放縱霍謙的親吻。
方魚酒量很好,當時喝的那點酒隻到微醺的地步,還遠遠不會讓她失去意識。隻是酒精放大了心裡的欲望,瓦解了清醒時所有的理智和考量。
她努力克服自己的痛苦,與霍謙重新開始,但這第二段感情,似乎也沒有一個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