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從魚麻溜端起茶盞向柳栖桐祝賀,讓他不用記挂着自己,隻管趁此良機一展抱負,叫陛下看看他的本事!
柳栖桐聽得苦笑不已,又不好提醒江從魚本尊就在眼前,隻能端起茶與他們對飲。
江從魚覺得在場的都是自家師兄,說起話來沒什麼好避諱的。他就着剛才的話頭與樓遠鈞說起何子言來,說自己這個同窗最是仰慕當今聖上,張口閉口都不離陛下二字。
樓遠鈞輕笑一聲,問江從魚:“你與他相處得怎麼樣?”
江從魚眼神有些遊移,張口胡謅:“挺好的吧,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江從魚覺得何子言這人有趣得很,時不時就要湊上去撩撥撩撥,等逗到人家真惱火了又好言好語地把人哄回來。
他絕對不是有意欺負人,隻是覺得何子言生起氣來太有意思了,瞧着跟隻炸毛的貓兒似的。
江從魚生怕柳栖桐兩人知道自己在國子監作妖,趕忙轉開了話頭:“我跟着袁骞學了袁大将軍編的拳法,你們要看看嗎?”
樓遠鈞道:“那你打來給我們看看。”
樓遠鈞都這麼說了,柳栖桐自也隻能跟着點頭。
于是江從魚跑到亭前的空地上耍拳給他們看。他學得快,練得也認真,一動起來便是切切實實地用了渾身的勁,嘿嘿嗬嗬一套拳演示下來,額上與頸後都出了不少汗。
江從魚渾然不覺,還屁颠屁颠地跑回來問:“怎麼樣怎麼樣?袁骞都說我學得最快最好!”
樓遠鈞瞧着湊到自己面前來求誇獎的少年,點着頭客觀地贊道:“我看其他人耍過這套拳,他們都練得沒你好。”
江從魚聽得歡喜不已,臉上的得意根本藏不住。
樓遠鈞不由莞爾。
隻是樓遠鈞很快便瞧見江從魚轉頭湊到柳栖桐面前去,而柳栖桐還自然而然地掏出手帕幫他擦汗。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晦暗不明,不由輕輕摩挲着食指上的戒子,壓下把江從魚喊回來的念頭。
即便是幼年最灰暗無望的時期,樓遠鈞也從不讓人窺見自己心裡的想法。他總是耐心地等待着機會到來,并且每次都能準确無誤地把握良機。
他現在對江從魚很感興趣,雖不确定到底是什麼樣的興趣,卻也不喜歡江從魚親近别人勝于親近自己。
柳栖桐明明隻是奉命去接個人而已,怎麼江從魚竟與他最要好了?
樓遠鈞笑道:“柳師弟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娶妻了,可别叫令慈一直為你的婚事操心。”
柳栖桐父親死得早,母親又把眼睛給哭瞎了,母子倆早年是寄住在伯父家的,一直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日子過得頗為艱難。
現在柳栖桐出頭了,伯父家仗着昔日“恩情”時常登門要好處,伯娘還想把娘家侄女嫁給他,美其名曰親上加親。
柳栖桐脾氣雖好,卻也不想在婚事上任旁人拿捏。一提到家中諸事,他便覺得有些頭疼。
隻是一直拖着也不行,畢竟樓遠鈞都開口提了。他若是連這點兒家事都處理不好,樓遠鈞怎麼放心把朝廷大事交給他辦?
柳栖桐才剛應了句“已經準備好好相看了”,便見家中仆僮尋了過來,說是家裡來了客人。
瞧那仆僮吞吞吐吐的模樣,便知曉來的不是什麼好客。
柳栖桐隻得先回去了。
江從魚雖不知道柳栖桐家中情況,卻也注意到了柳栖桐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無奈。他挪到樓遠鈞身邊追問:“你知不知道柳師兄家裡是怎麼個情況?”
見江從魚又湊到自己近前來了,樓遠鈞心裡愉悅得很,嘴上卻說得義正辭嚴:“那是你柳師兄的家事,你知道了也幫不上忙。我要是把你的私事到處嚷嚷,你能高興嗎?”
江從魚本想說自己事無不可對人言,又覺得樓遠鈞這樣才是端方君子,隻能點着頭說道:“師兄你說得對,我不該瞎打聽的。我就是看柳師兄似乎挺苦惱的,想知道我能不能為他做點啥。”
樓遠鈞道:“你與你柳師兄倒是親近。”
江從魚理所當然地道:“是柳師兄接我來京師的嘛。”
樓遠鈞語氣失落:“可惜我沒官職在身,沒法像他那樣奉皇命去接你。”
江從魚一聽,趕忙表示自己也很喜歡樓遠鈞,兩個師兄在他心裡都是一樣的,他絕對沒有怪樓遠鈞沒來接他。
樓遠鈞聞言又摩挲起食指上的戒子。
一樣的嗎?
他看了眼江從魚近在咫尺的臉蛋兒,輕輕地笑了:“你柳師兄家裡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說與你聽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