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從魚遭了打擊,蔫了吧唧地回了齋舍。韓恕關心地問:“你怎麼了?”
江從魚把張老太傅埋汰的話講給韓恕聽,這位“張門”師祖看着和善,實際上壞得很!
這話叫旁邊的何子言聽見了,不免刺他一句:“人張太傅當你是親近的晚輩才提點你幾句,那些不想你好的才一味地誇你。你倒好,還在背後埋怨起人來了。”
江從魚一想,似乎是這個理。
要是看到不喜歡的人得意忘形覺得自己天下第一,他肯定不會去點破的。不僅不點破,還要在旁邊煽風點火,好叫自己能看個樂子。
江從魚連連點頭,一臉感動地說道:“你整天想告我狀,想來也是把我當成親近的朋友吧!”
何子言:“……”
才不是!
兩人拌夠了嘴便各自洗漱睡覺,養精蓄銳等着第二天參加分齋考試。
今年的新生有三百二十一人,可以分個十一齋,每齋可能留一兩個空缺,但不會太多。這些人大多都是家在京師的官宦子弟與勳貴子弟,隻有少數是各州縣舉薦上來的優秀生員。
經過半個來月的接觸,江從魚不說與裡頭所有新生都打成一片,至少也認識個三分之二。
隻見他從本齋走到考場的路上就沒消停過,見到别齋的新生他興高采烈打招呼,見到來協助夫子維護考場的老生他也興高采烈打招呼。
何子言咕哝:“你嘴巴就不嫌累的嗎?”他感覺自己一個月說的話都沒江從魚這一早上說得多。
江從魚不覺得累,他覺得這日子有意思得很。等坐到考場裡頭,他還忍不住左看右看,想看看四周坐着的是不是相熟的朋友。
這一看,還真看到兩個認識的。江從魚正準備和對方擠眉弄眼交流一番,就聽前頭傳來監考學官的叱喝:“考試期間不要東張西望。”
江從魚擡頭望去,恰好對上了監考學官投來的警告視線。這學官瞧着還有點眼熟,他略一思量就想起來了,對方姓周,上回去拜見張老太傅時還緊跟在沈鶴溪身後喊“師祖”來着,應當是沈鶴溪的親傳弟子!
嚯!
還親自來盯他考試,難道覺得他會在這種小考試上舞弊不成?
江從魚頓時覺得自己被人給看扁了,坐得端端正正等着學官給自己發卷子。
經義題對江從魚來說倒是不難,就是題目太多了,他提筆寫了一早上都沒寫完。眼看自己的字迹有越寫越潦草,江從魚隻能無奈地停下來,開始啃小九他們過來挨個給他們分發的饅頭。
恰好是小九給江從魚發饅頭,小九特意給他挑了兩個熱乎的,有的人可就沒有這個好待遇了,拿到手的饅頭冷得發硬,咬上去感覺能把人的牙給崩了。
江從魚不知内/情,隻覺國子監的夥食還怪好的,在他們村裡都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白面,平時哪有這麼喧軟香甜的饅頭可以吃?他一本滿足地就着熱湯吃完兩個饅頭,才靜下心來繼續寫題。
就這麼又寫了一個多時辰,江從魚才算是把厚厚一疊卷子寫完。他将答卷收拾整齊,舉起手問周直講能不能交卷。
周直講走過來收走了他的答卷,讓他趕緊離開,别影響其他人答題。
江從魚大搖大擺地離開考場,走過後排的何子言身邊時還好奇地往人家卷子上看了兩眼,見人家卷子上空着一片還面露同情。
何子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江從魚麻溜跑了,他趕着上茅房呢。
等到了吃飯的點,其他人才陸續交卷出來。
相熟的人紛紛跑來找江從魚對答案,江從魚來者不拒,誰問他都和人家聊得起勁。他浪夠了與韓恕一同回齋舍,就見何子言正在那裡偷偷抹眼淚。
江從魚湊過去關心道:“你怎麼了?”
何子言不吭聲。
江從魚白天見過何子言的答卷,瞧見何子言這模樣已猜出了大概。他說道:“隻是個分齋考試而已,考砸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往後可是每個月都要考試的,照你這麼個哭法,我看一年考下來你眼都得哭瞎。”
何子言抿唇。
江從魚就沒見過何子言這麼别扭的,忍不住嘀咕:“今兒考的都是經義題,自己記沒記住你心裡沒數嗎?總不能是考試前覺得自己沒記住的這次肯定都不考,看到題目才傻了眼吧?”
何子言抹了淚,反駁道:“我就是考的時候沒想起來,回來後一看書才發現我是會的。”
江從魚道:“你這是一考試就緊張,還是考得太少了,以後多考幾次就好啦!得虧你現在早早發現了這個毛病,要是等以後入了科場才發現豈不是白備考了?到那時你三年三年又三年地耗進去,都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為你家陛下效力去!”
何家有爵位可以給何子言繼承,但爵位隻能領俸祿和賞賜,不會直接給他授實職,他當真想要為陛下效力還是得自己去考。
何子言聽江從魚這麼一安慰,心裡竟真的好受多了。他挑起了江從魚話裡的毛病:“什麼叫我家陛下!”
江從魚往枕頭一躺,笑眯眯地說道:“一提到你家陛下,你就支棱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麼靈丹妙藥呢。”說着說着他都好奇起來了,支起腦袋向何子言追問,“你經常見到陛下嗎?陛下長什麼樣?”
何子言倒是想經常見,可樓遠鈞忙于國事、日理萬機,哪裡是他想見就能見的?
思及江從魚平日裡是什麼德行,何子言又瞪了江從魚一眼:“陛下的長相豈是你能随意議論的?小心你的腦袋!”
在他心裡隻覺旁人多提樓遠鈞幾句都是一種冒犯,那可是他最敬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