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直講當初曾以京中權貴為原型寫了許多不堪入目的豔情話本,等到那些先皇愛重的權貴倒了台,不少人赫然發現這些書中所寫的内容都是真的!
衆人把這些豔情話本奉為經典,這些年一直在深挖作者到底是誰。
可惜誰都沒找着,隻能把那幾本“經典”買回家反複閱讀、仔細揣摩。香豔不香豔不要緊,他們主要是想批判這些令人發指的醜惡行為!
于是江從魚那天就對郗直講說了這麼一句話:“郗直講,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寫過什麼話本的對吧……”
郗直講:。
他那時候真就隻是想發洩心頭惡氣(順便賺點潤筆費養家糊口),誰知道後來會有神經病把它們推上神壇!
江從魚已經在樓遠鈞面前誇下海口,說是自己一準可以讓郗直講振作起來,現在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廢。他說道:“陛下與先皇不一樣,陛下是個明君!”
郗直講笑出聲來:“當年先皇剛登基時,許多人也是這麼想的。”
實際上這些王侯将相能有什麼不一樣?興許他們會為了所謂的明君名頭裝上一裝,可本質上他們都是同一類人,天下臣民皆是他們手中的棋子,你沒了用處肯定是說放棄就放棄。
見江從魚還想辯駁什麼,郗直講卷起手裡的書敲了敲他腦袋,問道:“你面過聖了?”
江從魚悶悶地答:“沒面過。”
郗直講道:“連見都沒見過你就一口一個明君,誰能信你的鬼話?”
江從魚道:“陛下人可好了,給了我老多賞賜!”
郗直講客觀評價江從魚的是非觀:“知道了,你是個有奶便是娘的傻子。”
江從魚噎住。
郗直講的觀念明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他不可能靠着三言兩語就說動對方。
再拿寫話本的事來威脅郗直講就更不行了,誰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威脅。
江從魚頓時蔫了下去,不知該怎麼幫鄒迎說動郗直講,更不知道怎麼實現自己在樓遠鈞說出的豪言壯語。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郗直講瞧見他那模樣,扔開了手裡那本書,說道:“行了,他們不就想學點應試的東西嗎?明兒我就給他們講。”
江從魚一下子又支棱起來了,高興地道:“那可太好了!”
郗直講道:“我能教你的東西,你老師應當都教過你,你歡喜什麼?”
江從魚“咦”了一聲,不答反問:“您認識我老師嗎?”
郗直講道:“不認識,但聽說過。南楊北張裡頭的‘楊’字不就是你師父家的嗎?他要是連這點學問都教不了你,恐怕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姓楊了。”
江從魚恍然了悟。
郗直講讓他趕緊回去,别在這裡煩着他。
江從魚麻溜跑了。
不過沒跑多久又跑了回來,給郗直講拿來一袋子香丸,說是拿來薰衣裳可以防蚊蟲叮咬。
說完他還忍不住看了眼郗直講皺巴巴的衣袍,在心裡犯嘀咕:這是多久沒換洗了?
郗直講道:“别人都說你是鄉下來的土包子,沒想到你還挺講究的。”
提到這個江從魚就一臉不堪回首。
他老師沒到村裡前他每天把自己玩成泥娃娃也不會挨罵挨打,等他老師到了村裡……光是改掉他各種壞習慣就花了整整一年。
隻不過一旦習慣保持自己身上幹幹淨淨且香噴噴以後,偶爾髒了臭了還真是渾身難受。
江從魚唉聲歎氣:“都是我老師教得好。像您這樣的,遇到老師那是得一天挨三頓打的!”
郗直講:“……”
江從魚繼續危言聳聽:“還會長虱子!您知道嗎?等你睡着了,虱子會在你身上爬來爬去,要是你喜歡張着嘴睡覺的話它還會望你你嘴裡鑽。哎,我沒别的意思,就是覺得怪瘆人的……”
“滾!”
“好嘞,這就滾。”
江從魚樂滋滋地往回跑,與鄒迎說起郗直講明兒要給大夥講課的事。
鄒迎他們聽後沒抱多大希望。
郗直講在老生那邊的名聲實在不怎麼樣,聽說這人就是待在國子監混日子的。
自第二日起,郗直講還真開始給他們講課了。他這人平時看着沒精打采,一講起課來卻當真是旁征博引,連江從魚這個平時坐不住的都跑上去殷勤至極地斟茶倒水,哄着郗直講再給多講他們一些。
奈何郗直講無情得很,每次一到散學的點便走人了,壓根不搭理熱情過頭的江從魚。
江從魚也不在意,拉着鄒迎等人一起做課後讨論,并且相互布置功課鞏固新學的知識。
一天的課上下來,鄒迎他們個個都有了奔頭,還有閑心湊一起議論——
“沒想到郗直講課講得這麼好!”
“郗直講換了身衣裳,我差點都沒認出來。”
“對啊,我也沒認出來。”
江從魚聽了暗自偷笑,隻覺是自己的虱子之說把郗直講給唬住了。
他果然聰明過人!
轉眼又到了休沐日,江從魚傍晚散學後便歸家去,興沖沖地問林伯他師兄來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