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遠鈞笑了笑,依着他的意思起身,一副什麼事都聽江從魚安排的模樣。
早飯過後,林伯給他們送來盤桔子。
江從魚正與樓遠鈞說着話,瞥見那桔子鮮亮可愛,順手剝了一個往嘴裡送了一瓣。不想這桔子竟是酸的,酸得他臉都快皺成一團了。
這還是樓遠鈞第一次看到人把酸字直接寫臉上的。他好奇地從江從魚遞給他的那半桔子上取了一瓣,也送進嘴裡嘗了嘗味道。
江從魚見狀忙說道:“你别吃,這是酸的!”
樓遠鈞臉色分毫沒變,就那麼把那瓣桔子給吃了進去。見江從魚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他輕笑道:“我嘗不太出味道,不管是酸的還是甜的、苦的還是鹹的,對我來說都差不多。”
江從魚道:“那怎麼可能?那你吃飯豈不是沒有味道?”
樓遠鈞道:“吃飯不過是為了飽腹而已,味道如何并不重要。”
江從魚道:“怎麼會不重要,那麼多好吃的你都嘗不出味道,想想就難受得很!你沒有找大夫看過嗎?這樣可不行,怎麼都得想辦法治好。”
樓遠鈞道:“我都習慣了,除了這麼個毛病以外我什麼事都沒有。”
江從魚問:“你是從小就這樣的嗎?小時候就嘗不出來?”
樓遠鈞不太喜歡回憶從前的事,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小時候應當是能嘗到味道的吧,過去太久了,我已經不記得了。而且那時候也沒什麼好吃的,很多時候連粥飯都是馊的,不吃便得餓着……”即便是說起最艱難的那段時光,樓遠鈞的聲音仍是帶着幾分笑,“那時候舌頭太靈活反倒不好。”
江從魚聽後隻覺樓遠鈞那些豬狗不如的親人真不是東西,他在村中的日子雖不算富裕,卻也絕不至于連飯都不給他吃飽。
樓遠鈞可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江從魚忙拉着樓遠鈞的手說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說了。”他聽着樓遠鈞含笑說着往事,隻覺比自己受折磨還難受,得經曆了多少磨難才能笑着提起這些過往?
樓遠鈞輕輕回握江從魚的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有時我看着你吃東西吃得香,就覺得自己好像也嘗到了味道。”
就像剛才那樣,江從魚嘗到了酸桔子,便叫他也知曉了它是怎麼個酸法。
江從魚聽樓遠鈞還反過來安慰自己,隻覺心裡愈發難受了,不由責怪自己為什麼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他說道:“那以後我嘗到好吃的回頭都給你捎一份,我們一起吃!”
樓遠鈞笑道:“好。”
兩人挨在一起說了許久的話,直至有人過來通傳說江從魚同窗過來了,樓遠鈞才起身說自己要辦事去。
江從魚把人送走了,便去校場那邊與韓恕他們會合,一群人歡聲笑語地練習了半天騎射,又圍坐在一起讀書以及看邸報,了解朝堂近來發生的大事。
聊到酣暢處,連平時話不多的鄒迎等人都忍不住争相發表自己的看法,很有點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少年意氣。
一起讀報這件事也是江從魚提議的。
不久前柳栖桐上書說提議給他們這些國子監監生多些曆練機會,說不準以後真有可能施行下來。
江從魚覺得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他們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整天隻顧着死讀書。所以他讓林伯安排人手每天去把邸報抄回來,休沐日便在自己家召開“讀報大會”。
直至熱熱鬧鬧地聚餐結束,江從魚才想起要給樓遠鈞裁衣的事。
他忙找上林伯,将記着樓遠鈞身量的條子給了出去,特意叮囑林伯用那兩匹剛賜下的明光錦給他和樓遠鈞做裡衣。
這是他們昨天說好的事,可不能給忘記了!
要不然以樓遠鈞那愛多想的性格,說不準又要暗自覺得他不看重他們之間的情誼了。
江從魚的殷殷叮囑讓林伯聽得一陣沉默。
怎麼賞下兩匹布,陛下自己還要占一匹?
這不是欺負江從魚什麼都不知道嗎?
瞧見江從魚說得一臉鄭重,林伯心裡憋得慌。
轉念一想,庫房裡多得是绫羅綢緞,那也全都是樓遠鈞賞賜的,林伯才沒多說什麼,隻問江從魚要不要把那些布匹也用起來。
江從魚都沒怎麼去庫房看過,一聽自己還有許多布料沒用上,便讓林伯給自己相熟的人都裁了兩身衣裳。說不準他們也要過來小住呢!
至于尺碼什麼的,他基本能目測個大概,隻要做得稍寬一些就不至于穿不上。
林伯:?
行吧,看來以後他們府上應當會很熱鬧。
主仆二人商議好了,林伯便一路送江從魚他們到大門處,立在那兒目送江從魚被友人們簇擁着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