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在儲存室包紮完傷口,從櫃子裡拿出自己的面包,吃了一口。這裡的痛感很真實,他服用了一片鎮痛劑,藥效暫時還沒發揮出來,總共隻有兩小片,得省着吃。
剛吞下那塊幹硬的面包,沈惕推門進來,鼻梁上還架着早上剛兌換的茶色墨鏡。
他看見老于,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推了推眼鏡,用德語對他說了句“中午好。”
他打招呼的方式很怪異,老于沒說什麼,朝他點了點頭。
沈惕自己卻忽然意識到什麼,“哦不對,你是法國人。”說完他又用法語說了句“對不起”。
他是個怪人。這件事已經沒什麼好稀奇,老于懶得理會,隻見沈惕朝着一旁的玻璃櫥櫃走去,這才知道原來沈惕的物資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沈惕并沒有吃東西,他的物資幾乎全都沒動,難怪他頭上的能量條已經比别人少了很多。他打開櫃門,隻拿出瓶水,擰開蓋子就往嘴裡灌,喝水的樣子像某種動物。
老于沒再回頭看他,把掰下來的最後一口面包塞進嘴裡咀嚼。他敞着身上的條紋襯衫,身上很疼,疼得有些奇怪。除了決鬥中受傷的胸口和腹部,感覺後背也有些疼。
還有腳腕。
不知什麼時候,沈惕竟然坐到了他的身邊,完全沒有露出半點痕迹。
“哎,你的技能是可以随便去别人的房間是吧。”他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模仿走路的姿态,
老于皺眉,“你現在才知道嗎?”
“再确認一遍而已。”
沈惕似乎在想什麼,想了沒多久,又指了指他的胸口,“你衣服裡面是什麼?”
老于下意識把自己的襯衣拉開,自己低頭去看,又十分茫然地擡頭問沈惕:“什麼?”
“哦。”沈惕臉上沒什麼波動,大言不慚道,“你胸口上的傷有點怪,我要再看一遍。”
老于這時候才知道剛剛是被沈惕騙了,這家夥做事完全沒有章法,不像個正常人。
“你什麼意思?”
沈惕自己偏着腦袋盯了盯,然後仰頭喝完了瓶子裡最後一口水,“傷都是新的,決鬥的時候弄的?”
“嗯。”老于點點頭。
“沒有别的了麼……”沈惕伸着脖子觀察老于其他地方,幾乎要把全身看了個遍。
“你到底要做什麼?”老于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找不到其他的傷口,沈惕選擇放棄。他像是困了,擡手揉了揉眼睛,懶懶開口,“我問你,昨晚你和那個小鬼幹什麼去了?”
他的态度很一般,說話的樣子無精打采,最主要的是思維還很跳躍,一下子跳轉到一個新的話題。
對于他這種态度,老于略有些不滿,“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沈惕轉過臉,昏暗光線中一雙綠眼睛幽幽的,像鬼火,“你好會裝啊。”他大拇指指了指門外,“在外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你是在欺負我嗎?”
一副明事理的姿态。
被沈惕一激,老于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算了。”沈惕把手裡的瓶子捏扁了,又拿起來對着瓶口吹氣,吹到鼓起來,蓋上蓋子,“我對你們的私人談話沒興趣。你隻需要告訴我,聊完是幾點,之後去了哪兒。”
老于擰起眉,盡管他并不想告訴沈惕答案,但聽到他的發問,還是不由得回憶起來。
“我想想,這個催眠氣體弄得我腦子有點不清楚。”老于深吸一口氣,“我隻記得,在會客廳說話的時候,快到十二點了,那個時候我還跟吳悠說,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睡覺了,不然可能會犯規。”
沈惕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根棒棒糖,叼在嘴裡,含混地問:“然後呢?你們就回去了?”
老于點頭,“他跟我一起走的。我們肩并肩走到房門口,還互相說了晚安,吳悠這個孩子挺有禮貌的。”
“然後呢?”
“然後我就回房間睡覺了。”
“睡覺了……”沈惕複述了這三個字,又沖他揚了揚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哪裡奇怪?”老于一頭霧水地問。
“你的技能啊。”沈惕扳着手指給他數,“你是晚上7點到早上5點可以使用技能,然後你晚上十二點會強制入眠。所以這裡面有五個小時是浪費的,是吧。”
說完他擡眼,盯着老于,似乎想要觀察出一點痕迹,佐證他的猜想。
但老于隻是面露困惑,并且告訴他,“我也很奇怪,一直搞不懂我的技能到底應該怎麼用,就算我晚上睡覺前能去别人房間,但我既沒辦法拿他的物資,也沒有辦法做别的事,有什麼意義呢?”
沈惕懶散地點了頭,更像是晃了兩下,然後站起來,“我就知道。”
老于不解:“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沈惕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于在裡面坐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很奇怪,于是扣上襯衣的扣子開門出去,正巧,地堡傳來宣告決鬥信息的聖音。
“又有人決鬥?”老于沒想到。
鐘益柔從通道外走進來,“是上野大成發起的,對劉成偉。”
當他們一起前往決鬥室的時候,已經是上野對劉成偉發起的第二次決鬥了。令鐘益柔感到奇怪的是,上野的表情并不像是一個主動發起決鬥的人應有的樣子,他神色恍惚,瞳孔像是沒有任何焦點一樣。
鐘益柔站定,才發現安無咎不在。她一回頭,見吳悠剛進來,又徑直走向了了黑暗角落裡的楊明。
她假裝口紅掉了,轉過身撿東西的時候往兩人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巧看見吳悠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楊明,具體是什麼,看不清。
很快,吳悠不動聲色地往她的方向走來,最終停在鐘益柔的身旁。
鐘益柔也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低聲問他:“劉成偉隻剩四個血條了?”
“大概。”吳悠道。
“你不上去?”
吳悠凝視着不遠處遍體鱗傷、還不忘辱罵他們的劉成偉。
“用不着我。”
第二場決鬥的武器是釘棍和砍刀,盡管劉成偉如今的血條數已經低于上野,可他依舊兇狠,手拿砍刀毫不留情地往上野的肩脖揮舞,隻是因為體力不支,真正砍到的沒有幾處。
而一直以來表現得謙卑無比的上野,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瘋了一樣用釘棍狠狠砸着劉成偉的胸口。
尖銳的鋼釘砸進皮肉裡,又被生生拔·出來。
這一場沒有章法的惡鬥,才像是真正的鬥獸。
鐘益柔是醫生,斷肢殘臂見得太多,再者也不是第一次進入聖壇,心裡雖覺得自相殘殺是不好的,但也無法有太多反應。她側目望向楊明,對方的表情比之前更為冷漠。
以上野大成的性格,不可能主動發起決鬥,這場決鬥一定是楊明發起的。
可為什麼?
難道真的隻是因為他懷疑劉成偉是邪·教徒?就這麼狠下心?
可是鬥死自己的一個手下,對他有什麼好?
難不成又有了新的棋子?
“決鬥結束。”
從決鬥阈出來,兩個人都是血淋淋。劉成偉的臉被傷口和血覆蓋着,如今也已經看不出有隻瞎了的眼睛,隻覺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