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玄光既從凡界飛升,自然無法坐視下界宗門靈氣被滅,他飛升時,大戰已近尾聲,即使他天縱奇才,短短時日内閱遍仙界典籍,又得霆月上仙徐無夢提點,将修為提升至能與上仙相較高下的境界,依舊勢單力薄,獨木難支,難扶大廈之将傾。
與他同一陣營的仙人,亦随着大戰隕落,日益減少,眼看前景黯淡,勝負已分。
“事已至此,我須做好籌謀,以應叵測之變。”
他在信中寫下這句話,剛剛收筆,擡眼望去,頭頂風雲驟變,暴雨驟至,席卷天地。
這裡是五霞天,也是徐無夢的故鄉。
五霞天是下界諸天中最大的一個,首當其沖,也成為第一個目标。
仙界欲斷下界宗門靈氣,五霞天修士合力共抗強敵,願意扶助凡人的神仙也都來到五霞天,以徐無夢為首,雙方大戰一觸即發。
祝玄光并不看好這場大戰。
徐無夢固然很強,放眼衆仙,也許還是首屈一指。
但站在他身後的人太少。
反觀對面,滄溟,寒景,青崖,廣铎,涵虛……有先天仙靈,也有在第一次仙亂之前就已得道飛升者,無不法力高強,神通廣大。
若五霞天靈氣隕滅,宗門斷絕,遲早也會輪到碧雲天。
祝玄光自問不算驽鈍,也非傷春悲秋之人,但他日思夜想,也想不到任何破局的辦法。
擺在面前的,似乎是一盤死棋。
在近乎壓倒的實力面前,他們這一方,沒有任何勝算。
即使有沈六知與蘇有法不惜性命為之犧牲,碧雲天依舊難以避免走向覆滅或衰亡。
“江潭落凡是我順水推舟的結果。”
謝長安看見這句話時,不由微微一震。
關于這件事,祝玄光在信中寥寥數語,并未多言,但她解讀零碎斷句,将前因後果聯系起來,隐隐揣摩推斷出整件事情的輪廓。
江潭在對面陣營,而且主動請纓來對付徐無夢祝玄光等人。
他在上界雖為仙君,卻隻是普通仙人,修為始終困于一境,他想要更進一步,得到更多,就需要在仙亂中出力,甚至是大放異彩。
但五霞天是塊硬骨頭,想要啃下來,就必須付出代價,即使是仙人。
于是祝玄光順勢做了個局。
他與江潭交手,又将其引開五霞天,在諸天封印附近将其重創,令江潭落凡,回到他的出身之地,碧雲天。
“我深知,以江潭之性情,必不甘于落凡人間。兼之他知道碧雲天宗門靈氣遲早為上界所斷,必然更為迫切,想方設法,欲重回仙界。”
碧雲天點仙譜下的鎖鍊雖斷,天門卻未開,想要循正途飛升,幾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江潭隻能另辟蹊徑。
“唯一缺口,就在冰墟。”
“在冰墟之下,隐藏一道法陣,名為紫極宵天。”
大戰在即,祝玄光也因故寫寫停停,斷斷續續。
“布陣者為瑩蟾,乃上古大能,姓名已殁,瑩蟾者,道号也。”
這位瑩蟾真人在冰墟布下紫極宵天陣,不僅僅為了困住冰原下的慶煞。
陣法四處冰柱支撐北天,同時也是保護碧雲天的一道屏障。
姑獲,則是她留在陣法裡的鎮獸,凡有妄開此陣者,鎮獸一律格殺。
但瑩蟾縱是再厲害,也不會料到數千年後忠心的鎮獸生出私念,戾氣暴漲,更不會料到碧雲天會迎來攸關生死的危機。
如果上界意欲出手消滅碧雲天氣運,這道屏障和鎮獸的存在也将形同虛設。
謝長安明白了。
江潭無法通過常規的渡劫飛升,為了回到上界,就一定會想方設法毀柱破陣,打開北界法天。
他孑然一身,很難獨自幹成這樣的大事,必然要找人合作,從而引發更大的動靜,也會因此引起天下各大宗門注意。
紫極宵天陣徹底被毀的同時,北界塌陷,冰海陸沉,天下大變,但天門也會因此裂開,這對于碧雲天所有修士而言,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是他們在碧雲天氣運被滅之前,唯一能夠破局的機會。
祝玄光很了解碧雲天修士,他知道若能選擇,絕大部分人甯可争取那虛無缥缈的一點微弱希望,也不願跪着眼睜睜等死。
當時的祝玄光,并不知道誰能得到這個機會,也不知道誰能在與江潭的博弈中幸存。
他隻是殚精竭慮,盡可能為世間人修,争取一線生機。
這是逼不得已的後路,亦是孤注一擲的選擇。
“就像對弈時,前路被封,後路斷絕,你也隻能擇一角落下閑棋,即使你并不知曉這枚閑子日後是否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