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雪茸在輕輕的敲窗聲中醒來。郵鴿從窗邊塞了一封信,連小費都沒來得及要,就匆匆忙忙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雪茸拿起信,檢查了好幾遍,才拆開了信封——
“親愛的小懷特:
一切都好,你要的東西也有,随時都可以來拿。
——愛你的許”
聽到拆信的聲音,梅爾問道:“怎麼樣?”
雪茸:“是老師的筆迹。”
萊安聽了,總算松了口氣——信在約好的時間送回來,還是老師本人親手寫的,說明是真的,一切都好。
但雪茸卻把信折起來,塞進口袋中:“但是是被脅迫的。”
萊安一聽,差點原地被空氣嗆死:“啊?!怎麼看出來的?”
雪茸說:“因為我不姓懷特。”
“……”萊安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驚訝了,“……那你姓什麼?”
雪茸擺擺手:“随便吧,你也可以叫我布萊克。”
這個布萊克明顯就是随口胡謅的名字,萊安懶得再問了,現在他隻關心眼前的問題:“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不去找老師了?沒關系嗎?”
雖然他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找這個老師,但他知道,這樣被脅迫的情況是非常危險的。雪茸現在要是過去,就是羊入虎口,等死。
但雪茸卻笑笑:“去啊,為什麼不去?”
“我倒是挺好奇的,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居然知道用老師來引我出來。”雪茸拿起一旁的手杖,理所當然道,“得找到他,然後除掉。”
他說除掉對方的口氣,就像是要拍死一隻蒼蠅。萊安回想起來他在教堂的壯舉,頓時覺得一點也不驚訝了——
大北境的冰雪有多冷,這個男人的心就有多硬。
越往埃城走,那種被窺探的感覺就越濃烈。萊安終于還是承受不住,開口問雪茸:“哥,為什麼我總感覺有人在盯着我……?”
“這還用問?”雪茸理所當然道,“因為你做賊心虛。”
“……”真的做“賊”的萊安欲哭無淚——難道自己真的壓力大到出現幻覺了嗎?自己是不是離瘋掉不遠了?
擡頭看見萊安一臉崩潰,雪茸又彎起眼,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我開玩笑的。埃城就是這樣,習慣了就好了。”
萊安已經分不出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真的嗎?你們也能感覺到嗎?”
“真的,一開始來我們都有感覺。”雪茸安慰道,“習慣的人就會像我和梅爾一樣,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了,不能調整過來的人,很多都瘋掉了。”
“所以,埃城幾乎沒什麼固定人口,有些人看中這裡的某些機遇,特意千裡迢迢搬過來,最後大多也都因為‘視線’的緣故再次離開。”雪茸說,“所以你不用害怕,這不是你的幻覺,至少不是你一個人的幻覺,或許是真有什麼東西在盯着你看呢。”
“……”萊安被這麼一安慰,更害怕了。
看他這副面色鐵青的樣子,态度還有些吊兒郎當的雪茸突然認真起來。他俯過身,淺色的眼眸盯着萊安,氣勢卻并不壓人:“萊安,我問你,你覺得自己能堅持下去嗎?”
突然被這麼一問,萊安忽然慌張起來:“啊……?”
“我覺得你的心态有些不好,也有可能是還沒調整過來,不過這樣的狀态可能不太适合跟我們一起去埃城。”雪茸說,“如果你還是感覺到害怕,覺得堅持不下去,你現在就可以下車。我會安排人把你送回約克鎮,後面你想去哪裡我都不會幹涉了,可以嗎?”
這番話讓萊安驟然生出了一種被抛棄的恐慌感——撇開别的不說,自己的身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暴露,貿然回家隻會連累家人,而以自己一個人的能力,光是勉強活下去都成問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非常依賴雪茸了,雖然這個人一直給他巨大的壓力,但至少可以給他無可替代的安全感——好像跟着這個人走,天塌下來都有人擋着。
他不想被雪茸這樣扔在這個鬼地方,趕緊慌張地搖搖頭:“對不起,請不要把我丢下來……我會好好調整好狀态的……”
“好。”雪茸再一次露出笑容,“真的不用害怕,埃城的‘注視’一直都在,但它從沒傷害過任何人——我倒是一直覺得它很溫柔。”
盡管不知道這人的安慰有幾分發自真心,但聽他的話,萊安一下子就安心下來。
和雪茸簡單聊完之後,萊安的精神狀态真的好了很多,就連晚飯幹巴巴的黑面包都吃得香極了。
梅爾在一旁吃着鹹魚幹,陰嗖嗖地吐槽道:“要不是你勸他,我們或許還能省點口糧。”
雪茸不以為意:“萬一他瘋了之後把我們當口糧呢?”
看萊安被他吐槽得有些不好意思,雪茸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吃吧,你是我們的主要戰鬥力,吃飽了才有力氣打狗。”
萊安被他勸噎住了,又多喝了杯水,才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