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一推三米遠，手臂粗的樹枝橫擋在胸腔，提防着茶茶手裡的刀。他咽咽口水，暗自鼓鼓勁兒，故作惱怒狀：“我是誰？我是尼古拉啊！你個混賬，才幾天就不認識我了？腦子終于病壞了？今天就讓我給你修理修理！”

茶茶冷哼一聲，慢條斯理擦拭小刀，說：“哦~沒想到你人碼子不大，嗓門倒是挺大。膽子再大點就好了，走近點兒啊！”

尼古拉怕得兩腿直哆嗦，感覺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裡可鳥幼雛。他小小小步挪動，距離變化不大仗勢卻很宏大，把地面踏得啪啪作響，泥巴四濺。

“哼！你以為我不敢嗎！我這不就走近了嗎！我告訴你，病秧子，今天我要和你決鬥，我絕不允許你搶我妹妹！”

“你妹妹？你妹妹是誰？”

“都——說——了——我是尼古拉！莎拉的哥哥尼古拉啊！你這女人起碼把鄰居名字記熟啊！”尼古拉這回真的氣炸了，護身樹枝被他重重掼在地上，“你真的惹怒我了！”

茶茶聳聳肩，吐出一個字：“哦。”

“所——以——說——我要和你決鬥！你，應不應戰？”

尼古拉氣得跳腳，嗓門愈發洪亮，整個村莊回蕩着他的嘶吼，許多小孩子扒着門框看熱鬧，巴不得兩人現場厮打起來扭作一團。

茶茶依然冷冷淡淡。她内在是28歲，不是2.8歲，對于小孩子停留在口頭的威脅和挑釁毫不在意。況且這裡的決鬥十有八九要用魔法，她一答應不就穩輸？

“呵，你知道戰無不勝的秘訣是什麼嗎？”，她莞爾一笑，問道。

尼古拉沒想她會是這個回複，愣了幾秒，結結巴巴地說：“魔、魔力值漲到最高？”

茶茶搖搖手指，為他解答：“戰無不勝的秘訣就是，絕不回應穩輸的挑戰。”說罷，她吧嗒一聲甩上門，不理睬門口那個小醜男孩。

尼古拉傻眼，他也沒想讓茶茶真答應，最多就是借着茶茶服軟拒絕挑戰的機會，稍稍羞辱她一番。現在是怎麼回事？茶茶确實服軟了，話語承認她必輸；茶茶也确實拒絕了，閉門謝克。

可他絲毫沒體會到爽快報複的滋味，甚至細究起來，還有一股莫名的挫敗感......

四周圍觀的孩子也覺得不可思議，相互交換視線，小聲交流。

“茶茶，這是認輸逃跑了？”

“可是，我怎麼覺得有點帥......”

“不對不對，她是自知要輸，故意不應戰，是她弱！”

“你看尼古拉，他看起好像要哭了，他才是弱的那個......”

尼古拉在孩子們的竊竊私語中爆發，抽起泥巴地上的樹枝，狠狠砸上門，惱羞成怒地喊：“茶茶，你這個世界第一膽小鬼！”

萊納剛好開門，想要勸說尼古拉别和姐姐一般見識，被“天外飛枝”當頭擊中，傻站在原地。一股熱流自疼痛源湧出，順着額頭眉眼的走勢流下。他探手摸，得到一手鮮紅的血，頓時嚎啕大哭。

“媽媽——爸爸——姐姐——”

茶茶又提着刀出來，不耐煩道：“幹什麼幹什麼？沒完沒了嗎？我不幹正事了嗎？”

她一眼瞧見弟弟滿腦袋鮮血，受到極大震撼，腦袋嗡地當機。

這是怎麼回事？我得先包紮？這是誰幹的？受傷的是萊納？一連串問題無序地徘徊在她昏昏沉沉的腦海，推動她無意識抛開小刀，狂奔到萊納身邊，掀起裙子捂住他腦袋，尖叫：“媽媽！媽媽！”

麗絲驚覺孩子們出事兒，抛下掃把，穿過後門跑過來。“哎呀哎呀，這怎麼了？”她邊說邊拉起茶茶壓着的裙子，細細看傷口，“啊，萊納，咬住牙！”

“嗯，嗚嗚嗚！”萊納依照媽媽吩咐，扯過姐姐裙角咬住。他先前慌張害怕不已，見到姐姐更加慌亂的模樣反倒清醒了幾分，能夠聽進媽媽的話。

“嘿咻，”麗絲苦笑着把出木刺，松了一口，說，“還好，隻是木刺紮了個小口子。一會兒我給你貼草藥，上次行腳商那兒買的草藥能止疼止血，應該沒什麼大事。”

說着，她指揮跟過來的雙胞胎去儲物間：“米特、米娅，去把草藥盒拿來，就是那個裝着玫瑰帝國草藥，聞起來特别香的那個。”

雙胞胎點點頭，手牽手小跑離開。麗絲也哄着萊納到起居室，把兩張椅子拼起來，讓他躺在上頭。茶茶打濕布塊，擰幹，半跪在地上幫弟弟擦血擦眼淚。

萊納感動極了。他從小隻有照顧姐姐的記憶。因為姐姐病弱，他必須讓出自己的房間，和雙胞胎擠在一間朝西的潮濕屋子裡。因為姐姐病弱，他必須讓出自己的夥食，把最好的肉最好的菜都留給她，和爸爸媽媽分着吃幹巴巴的地裡果幹兒。因為姐姐病弱，他必須連她的份兒一起承擔，成為村子裡最強大最聰明的男孩，保護姐姐和弟弟妹妹不被欺負。

其實他隻有十一歲，多希望賴在媽媽爸爸的懷裡撒嬌，依靠堅強溫柔的長姐，天天與可愛的弟弟妹妹無憂無慮地玩耍。

茶茶注意到萊納的眼睛泛紅，小聲地安慰他：“很痛嗎？再忍耐一下吧，馬上米娅米特就找到草藥了。你是個堅強勇敢的孩子，要給弟弟妹妹做榜樣哦。”

“嗯，”萊納不想解釋自己唧唧歪歪的小心情，故意轉移話題，問，“姐姐，你哪裡找到的毛巾呀？怎麼一股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