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為定!”
麗絲牽起利特的手,一鼓作氣向神殿的公證處跑,開啟了他們短暫而幸福的生活。
“你一定不知道,在握住你的手時,我就已經得到你父親最珍貴的寶物了。”利特緊緊擁抱着冰冷的妻子,輕聲告訴她。
篝火愈燒愈烈,火焰愈竄愈高,焚盡兩人的意識。最後彌留之際,利特聽見了第七聲鐘響。
這是從未出現在塔克斯帝國的神秘樂章。
茶茶松開鐘錘,跳下高台。敲鐘人被少女出格的行徑驚呆,從木椅上摔落在地,久久不能起身。茶茶借着這個空隙竄出廣場,與守候在旁的弟弟妹妹回合。
米娅米特牽着彼此的手,萊納背着木盒。他們臉色的恐懼、慌亂、不安已然消失,統統換上震驚的表情,看着姐姐潇灑地躍下高台,走向他們。
茶茶接過萊納手裡的背簍,疑惑道:“幹嘛那麼看着我?”
萊納覺得事情已經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範圍,追着姐姐質問:“我才要問你幹什麼!我們不是應該暗搓搓、悄無聲息、背着所有人逃走嗎?你為什麼要大張旗鼓敲鑼打鼓!”
茶茶伸出胳膊,一把夾住弟弟腦袋,捶他:“暗搓搓、悄無聲息地逃走?我們做了什麼壞事嗎?憑什麼要避人耳目、見不得人地逃走?”
萊納和雙胞胎被她的話語撼動,愣在原地。
茶茶故意提高聲音,嘹亮地喊:“我們就要堂堂正正、風風光光地走,我看有誰敢有意見!我們的爸爸媽媽堂堂正正面對了他們的命運,我們也要堂堂正正面對我們的命運。做壞事的不是我們,該心虛的也不是我們。”
“萊姆村的各位,”她放聲大吼,“現在換我們抛棄你們了!膽小鬼們,祝你們一生平安!”
說罷,她推搡着傻乎乎的弟弟妹妹,跨入深夜的樹林。
克萊爾靜靜站立在入口處,等待麗絲一家的遺孤。
萊納一看到她,立刻拾起一根木枝,惡狠狠地擋在兄弟姐妹面前,放話威脅母親的舊友:“滾,你還想做什麼?我不會再讓你傷害我的家人!”
克萊爾想說些什麼,默默地退回去,維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茶茶推開萊納走出來,注視着愧疚的女人。她以為自己對這個人萬般憎恨,見到她必定要殺個你死活我。
然而她什麼也沒做。兩行淚水湧出眼眶,少女不自覺地靠近克萊爾,扶上她的小腹。那兒孕育着舊的傳承、新的生命,是木匠約翰最後存在的證據,是這對夫妻久盼不得的希望。
克萊爾打了個激靈,握住茶茶的手,急切道:“我......我沒有想要這樣的,真的,我怎麼會想要傷害麗絲,我——”
茶茶食指點在她的唇上,含淚搖搖頭。她再次扶上克萊爾的小腹,問:“你想要生下‘他’,對嗎?”
克萊爾咬牙,忍耐心底的自我鄙夷與羞愧,堅定地點點頭。
茶茶笑了:“那麼,你不需要向我們道歉。”
克拉爾拼命搖頭:“可是我......”
“你的煎熬還在後頭。”茶茶收回手,平靜地看着她。
“你失去了丈夫,你背叛了朋友,你會被所有人敬而遠之,被我們曾經的朋友、夥伴鄙夷,被神殿、衛兵蔑視,恐怕在養育‘他’的歲月裡,你永遠也得不到你所期望的幸福。”
克萊爾捂臉痛哭:“......我知道,我明白,即便如此,我還是想生下這個孩子。一切苦難都是我應得的,我不會逃避吾神降下的懲罰。”
茶茶取下女人手中的包袱,交給弟弟,溫柔地說:“那麼,至少讓我原諒你吧。沒有一個孩子會責怪一位母親,而我恰好是一個‘女兒’。”
克萊爾不由擡起頭,流不完的眼淚模糊了她的雙目,教她看到幻像:少女沐浴着聖潔的光輝,在她額頭落下祝福之吻。
這個吻比烈火更熾熱,比寒冰更殘酷。
萊納與雙胞胎亦無法指責一位呦哭的“母親”。他們跟在姐姐的身後,快步走入深黑色的樹林。
那裡不是他們的終點,而是一場全新的冒險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