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的衆人好奇地盯着少女,看她忙活一陣,在燭台上架上石杯,燃火、倒清水,點入一滴神之花精油。袅袅香煙升起,壓倒性的濃郁香氣宛若滔天巨浪襲來,室内頓時芬芳密布,幽香怡人;原先點燃的香燭完全拜倒于神之花的裙下,不見蹤迹。
索拉沉醉地深呼吸,感到沉重的身心自内而外獲玫瑰馨香之洗滌,逐漸趨于輕松、自在。他快活地丢開權杖,動情地鼓掌:“好、好、好!多麼高貴的芳香,多麼典雅的用法——茶茶,你做得太好了!”
頑固的神官老頭們被青年侯爵一席稱贊振醒,這才發現他們竟然也引頸陶醉,放肆享受神之花的香陣,一時間無法反駁領主索拉侯爵的稱贊。
蘭德神官從屬握緊拳頭,拼勁全力壓制自己的酸澀之情。正因為他是平民,茶茶也是平民,這股嫉妒來勢洶湧,幾乎将他湮沒。
莫布拉神官堪堪邁出數步,欲圖離燭台更近些,離信仰、離美麗之源更近些。
克裡克神官暗中掐手心,總算恢複清醒神智,眼神逼退蠢蠢欲動的同仁。他思索一番,認為若想抗争為時已晚,不如坦率承讓,将少女的功績歸為巧合與運勢。
他正欲開口,他眼中卑賤的少女搶先一步提起裙擺,迅速行屈禮,向青年侯爵放出發言的信号。青年侯爵瞥見香霧中老頭們鐵青的臉,掩嘴笑道:“茶茶,你想說什麼?”
茶茶邁出一步,故意站在克裡克神官面前,隻給他一個瘦弱卻強勢的背影。她手心向上,引着衆人看其他物件:一盒按摩香油、一盆溫水。
按摩香油由某種接近甜杏仁的堅果壓榨而成,附帶着寡淡勝無的甜膩味兒,備受貴族青睐。溫水則是毫無奇特之處普通飲用水。
茶茶頂着衆人不解的目光開口:“尊敬的領主大人,我需要一位見證人。我将在他身上使用由神之花精油調制而成的美容油。”
克裡克立刻怪叫起來:“在人的身上使用?你分明說過用神之花精油會傷害身體!”
茶茶搖搖頭道:“尊敬的神官大人,我隻是說過直接使用時會灼傷肌膚,但神之花精油調和按摩油後,将成為極佳的護膚品,尤其對皺紋和曬斑——”
她話還沒說完,莫布拉神官一馬當先竄出來,大聲呼喊:“我最最尊敬的侯爵閣下,英明勇武的領主閣下,我願意一試,我願意!”
所有人被這老頭過于積極的态度吓到,青年侯爵甚至倒抽一口涼氣,狐疑地問:“你?我想還是另覓一位中立的人士比較合适......”
莫布拉神官深深垂下頭顱,放下矜持與驕傲,堅持道:“侯爵閣下,沒有什麼證人能勝過原本站在相反立場的敵人,沒有誰的贊譽能抵得過我的贊譽,選我吧!”
克裡克神官愕然,他早知道同行的神官都是蠢貨,卻沒能料到他們連基本的骨氣也沒有。蘭德從屬神官跟在他後頭狠狠咬牙,低聲唾棄道:“莫布拉這個叛徒!”
克裡克神官不由對平民出身的老神官刮目相看,第一次對其産生了一絲絲欣賞。
誰知蘭德從屬神官話頭一轉:“他怎敢推開我,獨自享受神之花的美麗?”
克裡克神官:“啊?!”
青年侯爵沒有關注老神官們的雞同鴨講,他被莫布拉低沉而瘋狂的話語驚呆,迫于其狂熱的信仰,不由自主點頭同意了老頭的祈願。在場的其他圍觀人士也不禁撫摸胳膊,按捺接二連三冒頭的雞皮疙瘩。
然而沒有人知道,這一切的結果皆是茶茶的誘導。她之所以着重強調皺紋和曬斑,目的就是釣魚,吊三位老神官的胃口。
沒有比敵人更好用的棋子了,她暗暗想到。素來高高在上的敵人,不得不拜倒于她的作品之下,還有比這更具說服力、更具戲劇性、更具話題和沖擊力的方案嗎?
莫布拉神官讀不透少女心中所想,無限期待地走近水盆與按摩油,柔聲問:“可愛的少女,就讓老頭我見識見識神之花的奇迹吧!”
茶茶依照禮儀屈膝提裙,微笑着洗淨雙手,向溫水中點入兩滴神之花精油,任其緩緩漂浮于水面之上,散發出幽幽馨香。
接着,她取過黑騎手手上的絲絹布巾,浸入精油水中打濕、擰幹,輕輕覆蓋老頭神官的臉。
“哦哦哦!多麼、多麼馥郁的芬芳!”莫布拉神官隔着布巾尖叫,激動的心情染紅他的脖頸、耳朵和被遮蓋的面部。
茶茶覺得老頭興奮的樣子十分好笑,特别附贈了精油溫水手浴服務。老神官那象征朽邁的手部褶皺浸泡于粼粼水波之下,伴随着微微漣漪與陣陣芳香舒展。
但老頭神官無暇關注水下這無聲的奇妙變化。他不悅地蹬茶茶,想埋怨她取走布巾,隻是話還未說出口,便被突兀扶上臉頰的少女的雙手奪取全部注意力。
茶茶用按摩油稀釋了神之花精油,正效仿從前美容院的手法為老神官做馬殺雞。她柔軟微涼的雙手伴着香甜濃稠的玫瑰芳香細細描摹老頭的眉眼處,纖細的手指微微施展力道按壓老頭的額心,粗糙砂礫的掌心摩挲老頭的雙頰。
——實際上就是蘋果肌提升、兩頰補水、磨砂去死皮、潤滑消水腫一條龍服務。
少頃,老頭神官莫布拉木然起身,難以置信地撫摸細膩的臉龐,高聲叫喚:“鏡子、鏡子!誰都行,快把鏡子給我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