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悲傷地想起父親臨終的憤恨,母親出嫁的不甘,這些年從天堂墜入地獄的艱苦。他無意識地伸出傷手,撫摸餘下的布料。絲絹緞面柔滑細膩,印染花色鮮豔明麗,這是塔克斯帝國、玫瑰王國都不可能孕育的奇迹之花。
聽說還有先染絲線再紡織的面料,叫什麼先染布來着?不知道會是怎樣美麗的布匹,又能做出怎樣華美的衣裙?
他的心情因此明快許多,終于輕歎一口氣,發自内心為遙遠的少女加油鼓勁兒。少女不單單是這些美妙布匹的創作者,亦是挑戰命運的不羁者。
不要輸給神殿,也不要輸給王室,就這樣成為你自己。斯諾親吻着手上的布料,動情地許諾:如果你能做到,我也一定也能——
他所祈禱的對象,迷之少女商人茶茶正跳下闆車。她隐蔽地揉揉屁股,招呼弟弟過來說悄悄話。
“萊納,我覺得初次舞會登場,好像做闆車有點掉格調。要不一會兒我們去買輛馬車?”
萊納抖抖手絹兒,攤平在廣場的階梯上,按着姐姐坐下來,黑着臉說:“你總算注意到這個問題了。不過我們手頭的錢沒問題嗎?”
茶茶眼珠轉轉,嘿嘿一笑:“這屬于經費支出,留好收據,到時候找索拉報銷。”
“說到他,你和索拉......侯爵關系很好嗎?”萊納對姐姐的主意沒有意見,隻是有點不解,“你應該也有幾年沒見他,我怎麼覺得你們聽起來和熟稔?”
茶茶胳膊撘到弟弟脖子上,心酸道:“如果你和我一樣,一直都收到雙胞胎的信,就懂為什麼了。”
“為什麼?”萊納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詞。
“因為雙胞胎寫兩頁紙的信,一頁又四分之三都在寫索拉的彩虹屁。而且這種現象不是突如其來的,更像是春雨,悄無聲息。一開始隻是潦草的幾行,接下來變得辭藻豐富,再之後量變,等到你注意時,你已經比任何人都了解索拉了。”
茶茶無語地闡述奇妙過往,胳膊冒出一連串雞皮疙瘩。她和弟弟面面相觑,對于征服雙胞胎的索拉緻以崇高的敬意。
“小孩子真是一年一個樣,”萊納還有點兒吃醋,“前腳喊着要做掉人家,這才過了幾年,已經抱上大腿撒嬌了.....”
茶茶親昵地抱住他,安撫吃醋的弟弟:“沒事沒事,你永遠是米娅和米特唯一的哥哥!”
萊納不情願地推開姐姐,糾結道:“什麼唯一,這不變成了第二名嗎!”
茶茶摸摸下巴,不确定地開口:“我覺得你還是唯一的哥哥。米娅還好,米特一定沒把索拉當哥哥。他不光天天纏着索拉講睡前故事,撒嬌耍賴不肯考試,還哭唧唧求休假、求出門。這些他們從沒對你做過,而且——”
“而且,”萊納也并不太确定地開口,“這聽起來像是,他們會對媽媽做的事兒。”
姐弟倆驚訝地對視,不約而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索拉媽媽!是男媽媽!”
“阿嚏!”男媽媽伏在辦公桌前,猛地打噴嚏。雖然仍是盛夏裡,晚風還是徐徐帶涼,撓得人喉嚨癢癢。
索拉起身揉揉鼻子,拉響呼喚侍從的搖鈴。搖鈴内嵌風之刻印魔法寶石,清脆的鈴音乘風擴散,響徹魔法學院的貴賓樓。
身着灰色衣衫的侍從躬身推門而入,行禮傾聽主人的吩咐。他的主人是個怪咖,卻不是個壞蛋,不怎麼刁難他們,因而大夥兒也很樂意為他服務,滿足他一切稀奇古怪的要求。
今天主人沒有過分的訴求,隻是要他裁剪兩件新袍子,送去雙胞胎小姐和少爺的寝室。
——現在就做厚實的衣物,未免太心急了吧?玫瑰王國可是内陸國度,春夏氣候漫長,常常年末才來寒潮,根本不需要太多禦寒衣物。
但身為侍從的他沒有提問的資格。
灰衣青年再次行禮,維持着低頭緻敬的姿勢,小心翼翼地退出主人的辦公室。黑衣騎士恰好與他擦肩而過,形色匆匆步入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