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不是我的夢,對嗎?”
來者又嘻嘻一笑,長發随之搖曳生輝,聖潔十分。
“是的,那是我的夢境。也是我想要傳達給‘外鄉人’,傳達給你的忠告。”
“忠告?我想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人從這樣亂七八糟的夢境裡解讀到忠告。”
茶茶不滿地抱怨,懶洋洋地阖上雙眼。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來者的身影并沒有随眼皮的動作而消失。那個身影似乎深刻地印在她的瞳孔裡、大腦裡和靈魂深處。
那個身影發話了。
“那我可真是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的粗心,我沒有太多選擇。事實上,我隻能給你看我的預知夢,沒有辦法向你傳達更多事情。”
他說着,低落地垂下頭顱。
“我不像信徒所期望的那麼萬能。我甚至無法理解你是怎麼知道深海夢境不是你自己的夢。”
茶茶苦笑道:“視角。我一直很苦惱,為什麼我會反複自空中跌落。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太累或者太内疚,這些因素造成了夢裡的失重。”
“後來呢?”
“後來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臉。夢境裡哭泣的人是我,而我不可能看着‘我’,所以這是第三人的夢,我隻是随便地參加了一下,這樣子。”
來者也跟着她苦笑起來。
“真是可怕的女人。随便參加什麼的,你說得很輕巧。我可是費勁功夫才能讓你看到這些。”
“那現在你不需要費這些功夫了?我看你出現得也很輕巧嘛?”
神秘的來者緩慢地倚坐在側,目光透過萬物與黑暗,溫和地注視着茶茶的本源靈魂。屬于外鄉人的異魂同本土殘魄已經完全拼合,容不得任何東西介入。
“應該怎麼和你解釋呢?我想想……準确來說,我并不是出現在你面前。我隻是回到了原來應該在的地方,而你又恰好同時出現在這裡——如此說來,應該是你出現在我面前。”
茶茶被他耍賴似的話語逗樂了,索性睜開眼爬起來,仔細打量神秘來者的樣子。
“那我倒要問問,我現在出現在什麼人的面前?”
神秘來者,或者說神秘的男子像撥動豎琴一樣撫弄長發,銀白色的發絲柔韌地在指間纏繞成圈。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投下一枚巨雷。
“我有很多名字,不過對你來說,最熟悉的應該是‘雙子神’。我的兄弟曾呼喚我為‘阿裡斯’,我的敵人叫我為‘肮髒的産物’,我的信徒尊我為‘月之神’。現在你知道自己出現在哪裡了嗎?”
“……我想,我可能更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了。”茶茶喃喃自語。她料想的是一位來自失落古都的先知,也可以是隐匿于世間的占蔔師,或者蟄伏在敵對勢力之下的神官和祭祀。
總之不應該是一位神明。
不請自來的神明似乎讀懂她的腹诽,掩嘴偷笑。
“我已經說過了。我并不是信徒期望的那種萬能神。你也不必驚訝,要說起來,你可比我還稀奇。畢竟,像我這樣的,這個世界上有過三四個;像你這樣的,獨此一份。”
“……”
“這也是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
“我不懂,”茶茶迷茫地重複,“我不懂你的意思。”
月神阿裡斯悲傷地注視着她的靈魂,視線掃過魂體上拼湊的傷痕,緩緩道出來意。
“這不重要。你也不懂我的夢境,卻依然走近波塞海,走到這裡。這份頑強正是我——我們——我們的世界所需要的東西。”
隐蔽的真相被撬動一角,隐隐約約浮現真貌。躲在雲層之上的神仆塔克斯若有所覺,憑欄俯視大地。
黑暗再公平不過,阻攔了旅行者的腳步,也阻攔了窺探者的視線。塔克斯雙眼所及之處,皆為沉默之黑,沒有一點動靜。
這個俊朗得和神仆之民不相稱的男人,罕見地遲疑了。他一遍遍布下護衛的刻印,将并不遼闊的天空古都重重包圍,使其透不進分毫生氣。
在他身後,蔚然矗立着一座壯美的祭殿。看不見盡頭的石階頂端,一位少女靜靜端坐。焦糖色的短發輕柔舞動,襯托着少女姣好的臉蛋與挺拔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