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作了這樣的宣告之後,室内氣氛為之一凝。
坐在睡榻邊的小王子露出稍微有些錯愕的神色。但漸漸地,一股笑意慢慢染上了他有些蒼白的面龐,将之前那種脆弱的神色驅逐得無影無蹤。
他看上去似乎滿意了,視線就一路跟着那個姑娘橫穿整個房間,走到房門口,啪嗒一聲按下了門鎖——
然後,她站在門旁,再度轉過身來,雙臂環在胸前,微微擡起下巴。
“現在,去睡覺。”她就活像是個在跟自己較着勁、并且還對自己目下的處境很是不滿,又不知道該如何改善的,笨拙的傻瓜一樣,用一種硬梆梆的語氣對他說道。
說完那句話,她的下巴還往大床的方向一擡,就像是哪個對不聽話的孩童有點不耐的、兇巴巴的幼兒園保育員似的。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那雙漂亮的綠眼睛裡有一抹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過。但是面對這種僵硬的語氣,他卻意外地并沒有動怒,而是慢慢地站了起來,果真走到了床邊。
下一刻,他幹脆利落地反手脫掉了自己外面套着的那件皮質長馬甲,随手往不遠處的某張椅子上一抛。然後,他一彎腰就掀起了床上已鋪好的被子一角。
門旁的那個姑娘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激得眉心跳了一跳。
他穿着的那套綠色的細麻布睡衣并不特别寬松——因此脫掉了長馬甲之後,薄薄的細麻布雖然并不格外貼合身體,但也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肩背和長腿的線條。然後,随着他稍微大了一點的動作——掀開被子——他睡衣的上衣也随之往上擡了一截,剛好露出他清瘦卻結實的一段腰腹。
或許是因為在地牢裡已經呆了一段時間而不見天日的關系,他的膚色白皙到像是薄胎的細瓷一樣;床頭台燈的暖黃色光芒投在那段白皙的腰腹上,幾乎要将那裡映襯得像是一段柔韌的錦緞。
門旁的那個姑娘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個誘人的細節——洛基得意地聽到她似乎輕聲地倒抽了一口氣。
他勾起唇角,将一個笑隐藏在眼角。
雖然她是和另外那個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搶奪了宇宙魔方的家夥一起進行了時空跳躍來到這裡的,但要刷好感度的話,他也有得是辦法。
他看得出來,這個妞兒和這個世界裡的幻境女神并不完全相似。
或許她對“洛基·奧丁森”這個人——或者說,擁有這個名字、這種外形、這種遭遇的阿斯嘉德小王子——有着天然的強大好感、忠誠和容忍度,但是,現在這裡可有着兩個洛基·奧丁森。
換言之,她那些強大的好感、忠誠和容忍度,可以是另一個人的,也可以是他的。
他能夠清楚地體會到,另外的那個人,與面前的這個妞兒,也并非就是完美而不可攻陷的一個整體,一個聯盟,一對同伴——
這樣的話,他就有了可乘之機。
他需要強大的、忠誠的、永不會背叛自己的盟友。他也深知這個妞兒就是那樣的盟友——隻要她能為他所用的話。
他必須翻身。必須洗清自己的罪名。必須擺脫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必須重新抓住昔日的榮光,甚至更進一步——而這一切,都需要那個妞兒的協助才能夠得到。
他必須成功。
因為——
現在他能夠在這裡,能夠重回阿斯嘉德壯美輝煌的金宮之中那座屬于阿斯嘉德小王子的寝殿,這是多麼不可多得的機會。
這個機會,來源于那個妞兒的争取——他還不至于不敢承認這一點。
他把被子掀開一角之後,頂着身後來自于她的視線,泰然自若地從床邊轉過身來,無辜地回望着她。
這個妞兒,是約露汀。
……隻要她還是那個“約露汀”的話,他就深知應當如何巧妙地獲取她的好感,吸引她的注意——因為這是他從前輕易地朝着她笑一笑,說幾句話,擡一擡手,表露出一點适度的脆弱或其它的情緒,就能夠得到的東西——
他深知如何操控她的情感和心靈。
糟糕的是,現在這個世界裡還有另外一個家夥也懂得這些。
所以,他必須先下手為強——
洛基朝着把後背差不多都要緊緊貼到那兩扇雕花的高大殿門上的那個妞兒露出一個無辜的、詢問似的笑容。
“……現在就睡?”他朝着床頭櫃上擺着的那個古典式的小座鐘比了個手勢。
約露汀緊張地随着他的動作看去——時針其實才指向表盤上的羅馬數字“IX”和“X”之間——也就是說,現在還不到晚間十點。
但是她的神經已經都快要繃斷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僵硬地用力點了點頭,邁開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地一路穿過房間,走到了那張睡榻旁邊。
“……我就睡這裡。”她硬梆梆地解釋,并沒有拆穿他為了讓她留在這裡而不是回去找另一位“洛基·奧丁森”而說出的小小謊言,而是順着他剛剛的話繼續說道:“所以你晚上用不着擔心或者不安得難以入睡——”
洛基輕笑了一聲。他們都心知肚明對方的意思,可誰也沒有把這個其實經不起一點推敲的謊言像氣球一樣戳破。
“這麼說來就太謝謝你了。”他說,彬彬有禮地朝着浴室的方向比了個手勢。
“你可以在浴室的壁櫃裡找到你需要的洗漱用具。請自便。”
約露汀深吸了一口氣。
……真的讓她随便翻找壁櫃也沒關系嗎?!
這裡她當然不是第一次造訪,在另外的那個世界裡,這裡她來過無數次,甚至是那張大床,她也毫不陌生——當然,這個房間的哪個櫃子裡放着什麼樣的東西,她也全部都知道。
她并不認為換了個世界,洛基擺放東西的習慣就會有多大的改變。但她無比熟悉這座寝殿的這一點,當然是不能流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