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洛基有點兒洩氣。他覺得那個年輕的“自己”或許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聰敏精明，隻靠自己在這裡一廂情願地替他圓場，完全帶不動。

于是他索性簡單粗暴地直接轉移了話題：“我們來談點别的吧。……那麼在一切都結束之後，你打算做點什麼？”

那個姑娘似乎還望着那個年輕的“洛基”的方向，又似乎透過了他，在望向遠方；聽到了他的問題，她緩緩開口。

……說出了一瞬間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或許在那個時刻來臨之前，我就已經不在了。”

老洛基：？！

“你……你說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在短時間内連續震驚這麼多次了。

她忽然垂下了視線，低低一笑。

“……我跟你們全都不同，我從一開始就是個不存在的人。”她說。

老洛基：“怎麼可能……？”

然而那個年輕姑娘并沒有去管他的感想或打算安慰她的徒勞嘗試。

她靜靜地反問道：“那麼多條時間線上，你們曾經有人遇見過我嗎？”

老洛基：“……那……呃，至少在我所知道的那些人裡……好像……的确……是沒有——”

那個姑娘似乎也并不覺得黯然神傷。聽到了他同意她的話，她甚至還擡起眼來望了他一眼，笑了笑作為肯定。

“剛剛你也提到了這件事，是因為你的心裡也有着懷疑吧？……那我就直說了也無所謂。莫比烏斯說我是個在神聖時間線上并不存在的人——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難以追蹤’，或者‘TVA的檔案裡漏下了我這麼一個人’，而是‘本來就沒有存在過’。”

她的語氣裡終于帶上了一絲難解的飄忽。

“……這句話再深入去想一想的話，你會想到什麼？”

老洛基愣了半天好像才回過神來。

那個年輕姑娘望着他，輕聲卻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道：“……還不明白嗎？我比你們更糟，我是個不應該出現的人。是時間線的漏洞，夾縫，随便你們怎麼說……所産生的bug——”

老洛基震驚地盯着她。他好像感覺自己似乎一輩子都沒有這麼震驚過了、

好像過了很長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哦……我好像還是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的人……”他試圖尋找着合适的措辭，但最後放棄了。

“一個……完全錯誤的出現？”

他避開了“bug”或者更糟的字眼，但話說出口之後，他卻發覺這句話似乎也沒有好多少似的。

不過那個名叫“約露汀”的年輕姑娘好像并沒有因此而氣惱，也沒有因此而沮喪。

她隻是轉過頭來，平靜地朝着他抿唇笑了笑，點頭說道：“是啊，是這樣。”

那種平靜地接受了現狀的神色裡仿佛具有着一種悲哀的、自抑的優美，一瞬間讓他仿佛産生了一種錯覺——

或許，她的确是比阿斯嘉德的絕大多數女神，都更像一位合格的、強大的、優秀的神祇——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是不應該存在的人呢。

“這麼說來……那條‘神聖時間線’上，不應該有你？可是，你卻依然出現了？”老洛基試着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雙方心知肚明。但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問一問，就當是……一種關心的表現吧？

約露汀沒有明确回答他，隻是把視線投向遠處并肩而坐、披着同一張毯子的那兩人。

然後，他聽見她說道：“你說，當一切都結束後，會發生什麼事？”

老洛基啞口無言。

當一切都結束後……或許時間線會回到正軌。

那邊的兩個年輕人……他們所設想的結局是，消滅了TVA以及它幕後的黑手，就不會再有人在新的時間線——或者說，新的時間分支——冒出來的時候，去消滅那條時間分支上的一切了。

那就是說……！

到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能活下來。

可是——

有一個問題，現在想起來令人膽寒。

他們每一個人的存在，都有一條時間線作為支撐。唯有她，什麼也沒有。

他們最糟的結局或許不過是回到各自的那條時間線上去。

但是，這位自稱名叫“約露汀”的幻境女神，并不一樣。

她應該是生活在神聖時間線上的人。可是那條時間線上，并沒有她的位置。

誰也不知道她會活下來，回歸那條神聖時間線，還是随着一切波動和激蕩、随着重置的進程而歸為虛無。

神聖時間線上，唯獨沒有她的命運。

他沒有說話。

他也聽見了洛基剛剛的那個問題。

——當這一切都結束之後，你會做些什麼？

……那個“洛基”，他又是否知道，在這片虛無之地，就有這麼一個人，根本沒有資格去考慮這個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