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曉唱回到自己學院的隊伍中,一群人嘻哈說笑,各種組合合影留念。有人搡她,打趣道:“你剛才怎麼給計算機加油去了?”
“我徒弟在嘛……”黎曉唱回望一眼,操場上人頭攢動,看不清李澍在哪兒。剛剛從人群中穿過時,聽到有人說:“李澍是三班的哈,沒想到他還挺厲害。”
黎曉唱當然自豪,但轉念一想,又不是攀岩比賽,和她這個師傅也沒有什麼關系。
不過就是前幾天,她還帶他遛彎散心,還鼓勵他說,他也會成為很厲害的人……想到這兒,黎曉唱歪了歪頭,這句話有沒有告訴李澍來着?不過也沒關系了,在她心中,小澍就是越來越厲害麼,隻是沒想到進步這麼快。不知道他是否發現,周圍已經有更多的人,用贊賞的眼光看他。
雖然想起李澍,印象中最深的還是初次見面的樣子,青澀稚嫩,腼腆拘謹,有一圈淺淡的胡須。高個子,但體型還是少年的瘦削,T恤平整地挂在身上,肩膀平平的。
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呢?
身姿挺拔,肩膀寬闊,剃掉胡須,下颌輪廓清晰顯露,反而有一種長大了一些的感覺。
但運動會之後這兩天,他的話反而少了。
黎曉唱站在岩壁下,一邊想着,一邊收着保護的動力繩。拽了兩下,意識到被拽高的攀爬一端,八字結隻松了一半,無法從最上端的快挂通過。
她試着跳了一下,想拽住八字繩結,扯下來重新解開。原地蹦了一次,助跑了一次,都還差些許。
“我來吧。”略帶回響的膛音從身後傳來,李澍略一跳,輕巧地将繩結拽下來,順手解開,再塞給她。
“多虧你在。”黎曉唱吐了吐舌頭,“我剛才都想爬到頂了。”
李澍點頭:“那是,我還是比你高的。”
“那還用說!”黎曉唱側頭看他,“你這兩天,怎麼這麼沉默?”
“有嗎?”李澍看起來還是有點低沉,“我以前話多嗎?”
嘿,聽語氣還有點小脾氣呢。黎曉唱樂了:“你這是怎麼了?因為運動會嗎?”
李澍不置可否。
黎曉唱有些自得,小同學的心思,就這麼簡單嘛,有什麼大不了呢?
“你的表現已經很棒了,并不是得了冠軍才是勝利啊。”她在李澍肩頭拍了一下,想要給他些鼓勵,“你之前總擔心自己給隊伍拖後腿,但程峻齊都說,這次接力成績,是近年來你們學院最好的。”
“我知道,也沒想着能赢法學。”
黎曉唱笑:“看你當時有那個架勢啊。”
李澍自嘲道:“自不量力了。”
“怎麼叫自不量力呢?那句話怎麼說來着,”黎曉唱在腦海中一番搜索,想起一句作文素材,“‘如果你向月亮瞄準,才能射到老鷹;如果你向老鷹瞄準,就隻能射到石頭’,如果你不是盯着第一,計算機怎麼會跑出曆史最好成績呢?”
真的不是這個原因。
李澍心裡明白,黎曉唱以為自己拉足了架勢,卻沒能超越對手,才會悶悶不樂。的确,當時他滿腔熱血,想要和對方一決高下。但其實回看當天的視頻和照片,輸得一點都不冤枉。
人家步履矯健,動作專業,随便截一幀都充滿了運動的力量之美,隻有讓人贊歎的份兒。
他低落的原因是……“那天,你……”
“我?”她歪頭,“我怎麼了?”
那天的賽場上,周圍的運動員和院友都開心地和他擊掌擁抱,李澍知道自己沒有戰勝對手,但也相信跑出了個人最佳成績。他心跳如雷,感覺像變身賽亞人一樣,鬥志昂揚,滿是力量。
他是多想和黎曉唱分享,那種蓬勃的喜悅和自信。
可是,你為什麼,站在遠處揮揮手,就轉身走開了呢?
而且,李澍還下載了院裡同學整理的運動會照片合集,拉拉隊員們分散在場地不同位置,有許多不同視角的照片。他看到了自己沖刺時咬牙切齒的樣子,因為克服着胸膛炸裂般的不适,顯得五官糾結。
還有兩張是程峻齊和黎曉唱并肩站在場邊,顯然他是學院的風雲人物,總會被鏡頭捕捉。兩個人同一個角度側身,望着同一個方向,默契十足。還有一張,二人相視一笑,快樂地擊掌。
李澍略垂眸,看着面前微揚的臉龐。黎曉唱和以往一樣笑意盈盈,眼神清亮,他一瞬間不敢和她直視,眼神掃向一邊:“你跑完三千,嗓子都啞了吧,還來給我們加油。謝謝。”
“嗨,就這點事兒,至于客氣嗎?”黎曉唱笑起來,“咱們需要這麼見外嗎!?”
李澍還想說什麼,聽到有人喊他們的名字。
“李澍,曉唱,你們都在呢。”程峻齊信步走來,比平時穿得正式幾分。
“這是……畢業論文答辯麼?”黎曉唱問。
“沒,上午去美國使館面簽。”
“一切順利吧!你肯定沒問題的!”
“嗯,就簡單問了兩個問題。”程峻齊應道,“我一邊回答他就一邊錄入,也沒盤問什麼,過兩分鐘就說可以了。”
他接着說:“一直說要來岩壁看看,總算有時間了。”
“但你這一身也爬不了啊。”
程峻齊笑:“不着急。答辯還有一個月,不過論文已經寫好了,這段時間都比較放松。”
李澍和程峻齊打過招呼,也沒再多言,隻是站在一旁,安靜地看二人說說笑笑。他們聊得熱絡,好像也沒有自己插嘴的餘地。
對這位師兄,他一來敬佩,二來感激。
練習階段,在李澍最初成績欠佳的情況下,是程峻齊毫不猶豫選擇他做為接力第四棒。沒有後路、沒有依托,才逼得李澍無法心存僥幸,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在終點線,李澍和程峻齊還有其他兩位師兄彙合,四個人大力擁抱,攬着肩膀,照片上留下的是燦爛熱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