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玦錯愕一瞥,見沈煙煙的胸前有一片淡紅傷痕,似乎真的被妖獸打傷過。
李靈溪抿了抿唇問:“若二殿下心無邪念,遮眼睛做什麼?”
江玦脫下自己的外袍裹住李靈溪,淡然道:“姑娘魔氣入骨,舉止失常了。”
因離開冷水太久,李靈溪身上又開始細細密密地疼痛。她阖眸倒在江玦懷裡,很快疼得神志不清,呢喃着喊疼。
疼痛是難以假裝的反應,她額頭冒出的汗珠,頻繁顫抖的肩膀,還有逐漸蒼白的嘴唇和面龐,實在真實得不得了。
江玦心中疑惑不減反增,他隔着外袍把沈煙煙架起來,為她輸送靈力,同時繼續搜尋她體内“魔毒”。
沈煙煙得寸進尺,掙紮着擺脫江玦的鉗制,縮進江玦懷裡。
“二殿下抱着我罷。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隻要接近殿下,身上就不疼了,求你……”
李靈溪修為極高,魔氣隐藏頗深。江玦查驗一番,沒發現一絲修煉的痕迹,隻能當她真是魔毒入體、神智失常的可憐女子。
骨灼到了最盛時,李靈溪在江玦面前撲簌簌流淚,緊咬着牙關瑟瑟發抖。江玦見她實在痛苦,提出要帶她去找醫修,又被制止了。
“二殿下的靈力就是靈丹妙藥,多謝殿下替我緩解疼痛。”
李靈溪軟着身子要倒,江玦想推開她,一擡手卻是摟抱的姿态,司魂符生效了。
換作旁人,司魂符入體瞬間就會變成李靈溪的傀儡。李靈溪松一口氣的同時,暗想道:從江玦這裡下手果然比江懷遠難多了。
晨光熹微時,李靈溪身上的披風濕透。她神色清明了不少,擡眼看了看閉目念咒的江玦,莞然一笑。
望着沈煙煙光裸的後背,江玦從迷離大夢中醒來。昨夜種種還在腦海裡跳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
若二殿下心無邪念,遮眼睛做什麼?
我叫沈煙煙,二殿下可以喚我煙煙。
沈煙煙,生得是淑女面容,舉止卻像狐魅蛇妖。江玦念完最後一遍清靜經,起身整理亂七八糟的袍子。
李靈溪穿好衣裙,濕透的烏發還沒來得及盤起,隻淩亂披在單薄的肩上。她轉身走向江玦,忽然雙膝一跪,淚眼汪汪地看着江玦說:“我昨夜神志不清,冒犯了二殿下,如今不知該怎麼贖罪才好。”
江玦頭痛欲裂。
李靈溪懇請道:“還望殿下保守秘密,此事你知我知,别讓第三人知道。”
江玦道:“如姑娘所願,我不會說出去的。”
李靈溪起身,盈盈一拜,準備向江玦告辭了。
江玦忽然想起昨日那從天而降的芍藥,出言喊住沈煙煙:“沈姑娘且慢,你有一朵花落在了我這裡。”
既然有那樣的寓意,這花江玦可千萬不能收。
李靈溪卻道:“贈與你的,豈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她走了半晌,江玦才用靈力烘幹身上的衣袍,昏沉間竟然未察覺,宮縧所系的瓊華佩已經不在身上。
洛都風俗,抛花意為求親,接花意為應允。江玦不是沒收到過女子的示愛,但無論女修還是凡身女子,都沒有這麼不含蓄的。
比起一見傾心,江玦更願意相信沈煙煙别有所圖。然而,沈煙煙既非妖物,又非魔修,她能有什麼企圖?
江玦想了許久,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待平複完千思萬緒,江玦慢步踱回住處。
遠山上,薄霧散去,紅日金輝灑在他的披風,仍舊纖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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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有成片梧桐,洛水穿過樹林,雕龍畫鳳的石橋橫跨水上。
李靈溪走到石橋頭,枯黃葉片飄落至她的發頂,似黃蝶飛舞,自願做了她的金簪蝴蝶钗。
慕風立于橋頭石墩旁,幾步迎上來攙扶李靈溪,李靈溪對她笑了笑:“不問我去哪兒了。”
慕風說:“聖女身上有臭男人的味道,不問也罷。”
李靈溪攏着松垮的衣領,歎息道:“可恨男人的恩情都是嘴上說說而已,我就算疼死了,江懷遠也不會肯讓我進深境的。”
慕風心疼不已,“那靈溪昨夜……又受了大苦了。”
李靈溪眸光亮了一亮,狡黠一笑,“你可知臭男人是誰?是二皇子江玦。他周身冷清,比寒泉更能緩解骨灼疼痛,或許是因為他修煉的内丹有此功效……”
慕風驚微微愕,正要提醒李靈溪在仙門弟子那裡要萬事小心,李靈溪接着說:“慕風,若他早些出現,我何必在江懷遠面前虛情假意這麼久。江玦生得俊美無雙,便是美人計,對着美人使也更舒服些。”
慕風擡眸,凝望着弱柳扶風的沈煙煙,憶起煙羅山間如鬼魅般舞動銀蝶弦的李靈溪,恍如看見不同的兩人。
“江玦能把路平原殺了是最好不過的,至于那一計,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别用。”
慕風挽了個漂亮魔印,将魔氣緩緩輸入李靈溪的體内,
李靈溪握着慕風的手腕,“待我做了聖主,我的慕風就是煙羅聖女,我一定護你周全,助你直上青雲天。”
“靈溪,魔修者不上青雲天,隻願逍遙人世間。”
“那便祝我們有花有酒有知己,逍遙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