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長生印的信譽太重,沈煙煙憑借此印瞞天過海。
繆妙說:“十三年前那次圍剿煙羅魔宗失敗,修界元氣大傷。若那時前輩們成功了,沈姑娘也就不必受此苦楚了罷。”
李靈溪并不置答。
十三年前那次圍剿,隻有雲水門真的出了全力。其餘門派有畏戰不前的,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更有給莫非通風報信,最終導緻圍剿失敗的。
雲水掌門程飛雪在與莫非的對戰中身負重傷,至今還時不時要閉關修養。至于其他仙尊長老……李靈溪心中冷笑,再未細究下去。
燕辭秋說:“程掌門一劍刺傷莫非,不久莫非就死了,倒也不算全無收獲。隻可惜後來又冒出來個羅青冥,比莫非還厲害。”
然而真正殺了莫非的人,是羅青冥,不是程飛雪。
李靈溪把酥煎茶遞給江玦,指節碰觸時刻意帶了纏綿。江玦垂着眼睫,默默喝了那碗摻姜汁的酥煎茶,繆妙眼皮狂跳。
靜默半晌,裴允開口道:“我師尊出自長生門,不知沈姑娘有沒有見過她。”
李靈溪沉思半晌,臉上浮起溫和笑意:“承影仙尊還是姒容仙子時,我遠遠見過她幾次。我師尊名為道淨,在長生門也是排不上号的人物,姒容仙子或許都不記得他了,更何況他的小徒。”
燕辭秋追問:“姒容那時就很兇嗎?”
裴允說:“不許無禮。”
燕辭秋不服,“怎麼無禮了,師尊就是很兇,即使對師兄你稍微好一點,仍然是很兇。”
李靈溪莞爾道:“姒容仙子自少時就像一彎明月,冷清孤傲,待人疏離,即使美名遠揚,求親的人也很少。據說四方仙門的男修都自覺配不上他,又或者是明知仙子不會看得上他們,不願自取其辱。若說誰與她走得近些,似乎隻有尋二公子。”
裴允想試探李靈溪是不是真的長生門遺孤,因此刻意提起姒容在長生門的過往。
姒容十八歲離開長生門,兩年後被請到鳳箫門,接替雲遊的紫鄞道人做裴允和燕辭秋的師尊。按照時間算,沈煙煙幼時與姒容同在長生門,二人應該有交集。
沈煙煙這番回答挑不出一點錯處,裴允反複品味着那句“美名遠揚,求親者少”,又默念“尋二公子”四個字,無名的劍穗都要被他盤打結了。
李靈溪看着裴允,品出别樣的情緒來。
燕辭秋聽到姒容的名字就又顧念又害怕,趕緊岔開話題:“老問人家的傷心事做什麼,長生門,斷長生,若不是師尊離開長生門,我們還有師尊嗎?反正,煙煙的師尊是沒了……”
繆妙喝着酒嗆了一下,燕辭秋着急地拍着她的背,結果被她紅着眼瞪。
又說錯話了,燕辭秋閉嘴不言。
這時一名桃山弟子一瘸一拐地從長廊盡頭走來,急切道:“大師兄!瞿師姐在震蒙山降妖遇險,請求支援。”
他臉上抹了泥,血迹凝固在額角兩邊,看着受傷不輕。
“什麼?”燕辭秋立即站起來,“什麼妖物能讓瞿師姐也降不住?”
那弟子道:“是震蒙山蛇妖,已經興風作浪三個多月了。聽說是因為附近有魔氣洩露,修煉得好好的蛇妖才走火入魔,開始害人性命。”
裴允問:“如此魔物作亂,為何不早些請韶都相助?”
桃山莊分管西北部,是以瞿盈川常年行走在甘州、同州等地,自己便能主持降魔除妖的大小事,極少傳書回韶都山求援。
報信的弟子說:“請過了,掌門回信說……正好讓桃山弟子曆練曆練,不必派人來相助。”
燕辭秋提起赤練就要走:“豈有此理,又是路平原那厮給蛇妖喂魔氣罷。父親也真是的,瞿師姐求援怎麼能置之不理呢?”
急匆匆走到門口,他又回頭問:“江師兄,你去不去?”
禦靈術降妖是一絕,江玦要是去了,定然事半功倍。
江玦起身說:“去。”
于是李靈溪也巴巴地舉手:“我也去。既然和魔氣有關,我去了,說不定能助你們一臂之力。”
她決定要借江玦的力,那肯定得跟緊江玦。捉妖這種無聊的事,去了就當消遣和練手罷。
達成共識後,一行五人迅速收拾行裝,往震蒙山趕。
震蒙山是問道宮所在地,山下有渭水流過,山中有修行千年的蛇妖。這蛇妖早已修出靈性,向來與村民們相安無事。村民甚至尊這妖為“蛇仙”,每年開春都要給蛇仙供兩炷香、兩隻雞和半扇羊,以恭迎蛇仙冬眠醒來。
如此太平度日千餘年,突然有一天,震蒙山彌漫起濃白霧氣,上山拜祭的村民失蹤了。待他的家人找到他時,他下半身消失不見,隻剩上半身挂在泡桐樹梢上。
接下來半個多月,不斷有村民遇害,男女各半,無一不是隻剩半截身子,死狀十分慘烈。有人說,定是犧牲奉獻不夠,讓蛇仙發怒了。于是殺牛宰羊,把村裡的美酒佳肴都拿去供奉。結果,負責擡貢品的村民全部被殺,殘肢四散。
村民沒有辦法,隻好請桃山修士出山。瞿盈川帶人去了幾次,都沒能度化或斬殺蛇妖,反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禦劍趕往震蒙山的路上,李靈溪從遙遠的記憶裡搜尋出瞿盈川這個名字。
瞿姓,是多年前鳳箫掌門的姓氏。後來瞿掌門傳位給異姓大弟子,瞿家人的勢力便日漸衰微。瞿盈川少時也曾頗負盛名,不知怎麼的,成年後就不見聲息了。
李靈溪問:“瞿盈川師從何人?”
江玦說:“燕掌門。”
李靈溪驚訝,“燕扶正為何讓她偏居西北?”
江玦長睫微顫,臉上依舊風平浪靜,“無論是哪裡,總得有人看守。越是邊遠之地,越容易滋生惡煞,資質一般的弟子鎮不住。”
李靈溪“恍然大悟”地點頭,“這麼說,瞿盈川還是燕掌門最看重的弟子了。”
江玦偏過臉,未予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