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縱然腳力不慢,祝向雲也是花了一夜多的時辰,終于在清晨來臨之際趕到了少林寺。
隻不過,在這莊嚴宏偉的寺廟中,居然有人選擇了翻牆而入——實在是有失禮數。
寺院中的幾位大師自然是聽到了動靜,梵音未絕,檀香袅袅間,竟無一人出門查看。
隻因不日前,天峰大師曾将他們召集過去,告訴他們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四位大師在知道來龍去脈後,自然不會去阻止那位小心翼翼翻牆而入的少年。
長輩對晚輩向來不會太嚴苛,更何況那位後生還極其讨人喜歡,四位大師也就沒計較祝向雲的無禮,甚至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祝向雲在天色未亮之前,終于摸回了自己的禅房,雙腿一蹬,被子一裹,就這麼安詳地睡了過去。
待她醒來時,已是當日的黃昏。
一覺過去,她感覺渾身通暢,去庖廚找了些吃的,路過天峰大師的院子時,遠遠望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淩空而來。
祝向雲瞪大了雙眼,手裡還拿着吃了半截的黃瓜,但見冷月高懸,微風動樹,她又咬了一口,眼睜睜看着楚留香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随後向藏經閣跑去。
她喃喃道:“好俊俏的輕功。”
然後快速吃完手中的黃瓜,走進了天峰大師的院子。
靜夜沉沉,浮光霭霭,竹影搖曳,月色如銀。
無花跪在地上,從她的方向看去,無花的肩膀抖動,隐約中能聽見哭泣的聲音,至于是鳄魚的眼淚還是别的,她也無從分辨。
天峰大師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隻是閉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祝向雲在黑夜輕歎一聲,随後隐匿在黑夜中。
回到禅房中,才推開門便發現屋内坐着一個黑衣女子,差點吓得她一跳。
“秋姑娘?”祝向雲立馬認出了來的人,“你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
起初,秋靈素用黑紗将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這些天,她也隻是露出一雙清清淺淺的眸子,隻需輕輕一眼,便會不自主沉溺在漾開的潋滟波光中。
祝向雲輕咳一聲,很快别過眼去,臉上已染了一層薄薄的桃紅,任誰被這麼直白的視線盯着,總歸是會有些害羞的。
秋靈素拿出一封信,收回了灼熱的視線:“祝姑娘,我想請你幫我送封信……”
女人的話裡充滿着遲疑,若是旁人面對這樣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哪怕沒有見到全貌,也不會忍心拒絕,可秋靈素對面的人不是旁人。
她在丐幫待了二十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她一眼便能分辨出真心和假意,也能看穿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不可否認的是,眼前的女子是她見過最善良的人。
有人眼中無色,心中卻有色;亦有人眼中有色,心中無色。
眼前的少年人兩樣都不占,這樣的人似乎不應該被俗世所煩擾,她私心認為,少年是在塵世之外,不沾染風雪的神人,即便她知道少年不會拒絕她,可她還是有些開不了口。
因為她要送信的地方很危險,那個魔頭也在那裡,少年又太過風華無雙。
祝向雲瞥了一眼信件上的名字:聶希親啟。
又認真回想了一下記憶中有關姓聶的武俠人物,她還是沒什麼頭緒,隻好問秋靈素:“敢問秋姑娘,你這封信是要送給誰,送信的地點又在哪裡?”
“聶希是我的師父,地點在大漠……”
大漠,石觀音?
難怪秋靈素會遲疑,原來是怕她遇到石觀音。
思索一番後,祝向雲還是沒有拒絕秋靈素,她向來不是那種會拒絕别人的人,而且她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夜色已深,空山寂靜,少林寺的後山被披上了一層薄紗,朦胧美奂,恰似浸浴在一種神秘而凄涼的霧裡。
遠遠看去,隻見一個長袍随風飄蕩的背影端坐在山巅,像是高山上雲霧,不沾染俗世間的半點塵埃。
楚留香到達山腳看見的便是這幅畫面,明月當空,夜色如畫,有一出塵的仙人于山巅俯瞰衆生。
這幅美好的景象他實在不願打破,想到無花之前的話,他卻又不得不走在這條通往山巅的崎岖窄路上,哪怕到了山頂,他始終保持沉默,仿若黑夜中沉默的山谷。
“這山頂蚊子真多,話說楚留香怎麼還不來,該不會太嘚瑟被抓了吧?那可太黴了。”
話裡話外雖說盡是擔憂之詞,可聽她的語氣,仿佛幸災樂禍成分似乎更高些。
先前的那點愁苦在聽到這席話後,早已化作雲煙散去,楚留香笑道:“我卻是不知小友竟如此擔憂我?”
“楚留香?你沒被抓啊?”在山頂為了裝一把大的,祝向雲都不知道喂飽了多少蚊子,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跳起來,天知道她等這一刻多久了。
楚留香搖了搖扇子,故作遺憾:“原來小友并不是很想見到楚某。”
說完作勢就要轉身離開。
祝向雲連忙叫住他:“诶诶诶——不是,香帥,你先别走啊!”然後迅速躍至楚留香跟前,“我真沒那個意思,您老人家千萬别誤會。”
楚留香搖扇子的手略微一頓,很快恢複正常,像是抓住了什麼不得了的字眼,問道:“我很老嗎?”
祝向雲說完就後悔了,再加上楚留香的話,她簡直恨不得有人研制出了後悔藥,連忙搖頭,那些贊美之詞跟不要錢一樣,一股腦地從嘴裡蹦出來:“沒有,絕對沒有,香帥你玉樹臨風、芝蘭玉樹、軒然霞舉、玉質金相、郎豔獨絕、世無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