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祝向雲直搖頭:“一天天使不完的力氣,怎麼劍術還是這麼差?”
而楚留香在自己性命不保的時候,仍然堅守着自己的原則,為了不傷到李玉函,他竟然被李玉函踢倒在地,李玉函掌中的劍也脫手飛了出去。
祝向雲閉上了眼,西門吹雪見她沒有要管閑事的意思,握住了手中的劍。
電光石火之間,一道劍光襲來,隻見柳無眉身形如流星追月,反手接住了李玉函的劍,劍鋒一轉,直朝楚留香死穴而去。
楚留香不想傷人,但自己卻被李玉函傷得不輕,面上已看不見一絲血色,額頭冷汗直冒,現在的他估計是沒有力氣躲開柳無眉刺來的這一劍,眼見柳無眉這一劍快要将他刺死在這裡,有一柄很快的劍截住了柳無眉的劍。
柳無眉手中的劍很快脫落至地,滾到西門吹雪的腳邊。
誰也不會想到西門吹雪會出手,而一旁靜默無言的祝向雲卻是偷偷揚了揚唇。
隻聞西門吹雪冷冷道:“你也用劍?”
柳無眉怔了怔,突然回憶起那夜濺在臉上的溫涼血液,面色發白,在西門吹雪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從今以後,你若再用劍……”西門吹雪用餘光瞥了一眼祝向雲,“那我便會廢了你另一隻手。”
柳無眉額頭上的汗珠順着臉頰流下,她的手在發抖,卻仍然問道:“為什麼?”
“劍不是用來在背後殺人的,若是在背後用劍傷人,那這人就不配用劍!”他冷着臉挑起地上的劍,握在手裡,随手一抖,劍便碎成了幾段落在地上。
又有清風吹過,消失在地面的藤花突然落在西門吹雪的衣襟上。
蕭石目光沉沉:“他不忍傷你夫婿性命,所以才被踢倒,你怎能恩将仇報,虎丘的子孫怎麼可以做出如此不仁不義之事?!”
李玉函蓦然跪在地上,垂首道:“楚香帥他手下留情,晚輩也是知曉的,不殺之恩,晚輩更是不敢忘卻,無論要晚輩如何報答,晚輩都在所不辭。”
蕭石目光總算有了其他情緒:“這才像話,我輩江湖人,講究的便是恩怨分明。”
話音剛落下,前廳的大門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我還以為這擁翠山莊已經沒有腦子清醒的人物了,如今看來,居然有人還有腦子,當真是難得?”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門口處站了一個穿着一身大毛裘的男子。
若是有人不認識他,也該聽說過江南霹靂堂五虎将。
“雷門主怎麼會來擁翠山莊?”淩飛閣問道。
在場衆人無一不吃驚雷卷的到來,這位曾被江湖人稱為“小寒神”突然出現在擁翠山莊,是誰也沒能料到的,一時間,衆人心緒難測,唯獨祝向雲不一樣。
“大叔,你什麼時候從京都回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祝向雲顯然很驚訝,她原以為第一個趕來的人會是六扇門的人,沒想到居然會是“大叔”?
雷卷朝幾位相熟的人颔首緻意,微微一笑,目光在掠過柳無眉和李玉函時帶了些冷意:“一個時辰前。”
“哎呀,雲姑娘怎麼可以如此偏心,我都站在雷門主身邊這麼明顯了,雲姑娘怎麼還是隻看到了雷門主?”
接着一個下腮長滿了密集粗黑胡碴子穿着神侯府衣服的男子出現在雷卷身邊,而這赫然出現的男子便是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之一——追命。
祝向雲笑了笑:“害,這不是您光華蓋世,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嘛?”
“雲姑娘說話還是一如往常的好聽。”
蕭石默然良久,忽地問道:“不知追命捕頭前來所為何事?”
“見過幾位前輩,在下前來,自然是因為有人放出了六扇門的聯絡信号。”
“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朝他點頭,很快又沉默不語。
跪在地上的李玉函似乎已經明白了追命前來的理由,卻仍想掙紮一次,想到自己的愛人,他下定決心,他想賭一次,于是頭垂得更低了:“前輩,香帥對晚輩恩情晚輩固然不敢忘,但今日,晚輩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他離開的。”
雷卷毫無溫度地掃了他一眼,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來到祝向雲身邊,目光在落到祝向雲身上時,才有了笑意:“什麼時候來的江南?”
“一個月前。”祝向雲眉尾揚起,目光灼灼看向李玉函,倒是好奇連六扇門以及江南霹靂堂的人都來了,他居然還是堅持要殺了楚留香。
追命此次前來就是因為六扇門的聯絡信号,隻要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江湖紛争他是不願插手的,而且六扇門是朝廷機構,在場的幾位老人家皆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前輩,他隻會在一旁看熱鬧。
至于李玉函……
蕭石呵斥道:“你這又是什麼話?”
李玉函頭垂得更低,面露苦澀:“晚輩自知香帥對我的恩情,可若晚輩今日因自己的私情放走了他,家父隻怕要抱憾終身了,自古忠孝兩難全,香帥的恩情晚輩無以為報,隻有以孝道為先,前輩們總不能要讓晚輩做個不孝的兒子吧?”
幾位老人面面相觑,默然良久,目光緩緩看向輪椅上的李觀魚。
蕭石率先發聲:“各位意下如何?”
祝向雲側頭看向西門吹雪,問道:“我知道一個看熱鬧的絕妙場地,要不要一起去?”
西門吹雪漆黑的眼裡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解,但也點了點頭。
祝向雲忽地咧開嘴笑了笑,踮起腳尖抓過他的衣領,她的速度很快,在西門吹雪還未來得及反應時,人已經落在屋頂上。
追命看着轉瞬消失的西門吹雪和祝向雲,心中驚歎:“你這是什麼武功,我怎麼從未見過?”
輪椅上的李觀魚蒼白麻木的臉此刻已漲紅,嘴角的肌肉發抖,眼裡充斥着悲憤之色,不知是被李玉函氣的還是因為有人大搖大擺站在他擁翠山莊的屋頂上?
在衆人的震驚的目光中,她已然鎮定自若地坐下,笑着回答:“是浮雲,不是武功,是輕功。”
“要不上來看看,這上面風景挺不錯的。”
她說得很随意,展露的輕功卻是令在場衆人震驚不已。
楚留香輕歎了一聲:“若我此時求小友相助,小友可會幫我?”
祝向雲拍了拍沾上塵土的衣擺,認真思索:“可能會吧?你是要用那塊玉佩嗎?”
楚留香反問道:“若我執意不用那塊玉佩呢?”
衣擺已幹幹淨淨,價值千金的衣袍此刻在風中獵獵作響,隻見屋頂上的少年伸了個懶腰,又拿出一個白玉瓷瓶丢給楚留香:“我不會見死不救的。”
随即,祝向雲從屋頂跳下來,她的劍被西門吹雪握在手裡,幾位老人還在一旁商量着對策,他們不願意殺了楚留香,可又不願讓自己的好友抱憾終生,偶爾分出心思放在祝向雲身上,誰也猜不出這個年輕人此刻要做什麼。
楚留香打開瓷瓶,他的鼻子一向不怎麼靈,卻罕見地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又帶着清晨的林間草木香。
院中的風好像更大了些。
無形的風不知從哪卷來一些竹葉,化作尖銳的刀刃,直接隔絕了衆人的視線,站在屋頂的西門吹雪看得一清二楚,某人利用自身内力在跳下來的瞬間卷起一陣風,然後快速跑到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李觀魚身邊,看了他一眼後,一掌拍了下去。
從始至終,西門吹雪都沒有任何動作。
風很快停了下來,竹葉也很快歸于地面,祝向雲也回到了西門吹雪身邊,嘴唇毫無血色。
西門吹雪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目光直直看向院落中的柳無眉和李玉函。
柳無眉感覺一股冷意自腳尖湧上腦後,她忽然跪在地上:“此事皆因我而起,我願自殺向諸位謝罪,還請諸位放我夫君一馬……”
她看見了祝向雲蘊含渾厚内力的一掌,而在那一掌拍向李觀魚後,原本癡傻的李觀魚竟然恢複了清明……
隻是短短的一瞬,她很快做出決斷。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然哽咽起來,珍珠般的淚珠從眼角滾落,她柔柔地伏拜在地,讓人看着就心生不忍。
見狀,李玉函踉跄着站了起來:“不!這不怪你,是我自願的!我既然愛你,又怎麼忍心你受那樣的苦?”
西門吹雪并未理會他們,帶着面色蒼白的祝向雲朝擁翠山莊的東邊的院落走去。
隻因祝向雲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走”,“東”。
不知李玉函和柳無眉說了什麼,前廳處突然安靜到能聽到落針的聲音。
西門吹雪帶着祝向雲來到東邊的院落,這裡是胡鐵花方才進來的地方,距離胡鐵花進來已有了一炷香的時間,卻遲遲不見他的蹤影,西門吹雪開始對擁翠山莊藏着的秘密有了些興趣。
祝向雲總算松了一口氣,正欲說些什麼,便見一名青衣粗布的童子從角落的一處房門裡出來,西門吹雪二話不說将人打暈在地,她眼中帶着贊賞地看向西門吹雪,然後将小童懷裡揣着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個鐵盒子。
“暴雨梨花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