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陸小鳳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話中的冒犯,目光追向正在門口擦拭赤霄劍的祝向雲,除了奔湧而來的愧疚還有後背的莫名冒出來的一絲涼意。
他眼睛連眨都不帶眨地盯着門口的姑娘,正欲擡腳向門口走去,卻被西門吹雪給叫住了。
“她不會原諒你的。”處理好傷口的西門吹雪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心知自己好友脾氣的他及時叫住了陸小鳳。
陸小鳳的話有問題嗎,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可錯就錯在祝向雲與西門吹雪是好朋友,陸小鳳的那一番話雖是擔憂朋友的表現,卻在無形中得罪了祝向雲。
既然是西門吹雪的朋友,即便沒有陸小鳳開口,祝向雲也會出手幫助他。
好友之間的事卻被旁人拿來揣測,甚至被用人情來要求她幫忙,西門吹雪也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何種情緒。
他的朋友會怪罪陸小鳳嗎?
不會。從相識那刻起他便知道,他這位朋友再心善不過,連那作惡多端的石觀音都能有一次活命的機會,又怎會因為陸小鳳一句算不上什麼的話生氣。
隻是大晚上在門口擦拭着劍刃,确實怪吓人的。
“她并沒有生氣,所以不存在原諒的事。”西門吹雪回過神來,緩緩解釋道。
“大約是有些别扭。”楚留香一語道出了西門吹雪的言下之意,“在下與小友相識時,小友不過堪堪才過及笄之年,小孩的心思總歸不難猜。”
旋即,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喃喃道:“若我那師兄真的成婚了,孩子也大約與小友一般大了……”
祝向雲用的内力實在有些眼熟,那道撲面而來的熟悉感楚留香卻怎麼也記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
總不能他這位小友當真是他那位潇灑在外師兄的女兒吧?
楚留香眯起眼,細細回想起與小友相識的一點一滴。
嘶——
這麼細究起來,楚留香越發覺得他這位小友的性子與他師兄倒是十分相似,尤其是那絕妙的輕功……
楚留香這番還在将祝向雲與他那位常年不見蹤影的師兄一一對比,西門吹雪已和花滿樓走到了門口。
小孩的心思不難猜,在聽了西門吹雪說這位年紀不大的祝姑娘,不久前才過了成年禮,花滿樓便提出要與西門吹雪一起寬慰這個年紀不大的姑娘。
按理來說,安慰小姑娘這事落不到他們頭上,可誰叫葉秀珠與霍天青的事被她說漏了嘴,現在峨嵋的其餘幾位姑娘正在商議如何處理這件事。
這既然是峨嵋派的家事,外人也沒有插手的理由,楚留香沒有任何意見,他仍然處在他的小友是自家師兄的震驚中,哄姑娘開心的擔子自然就落在了花滿樓和西門吹雪身上,這次陸小鳳卻是什麼也不敢說了。
作為陸小鳳的朋友,花滿樓認為自己也有必要為陸小鳳求個情,與一個半大的孩子計較,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祝向雲停下了擦拭赤霄劍的動作,鼻尖的血腥味越發濃郁起來,不難猜出是西門吹雪,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清幽的花香,她暗暗歎了口氣,這位花神的性子難免太好說話了些,不過,這似乎也是個好迹象,至少她接下來的計劃不會太難進行。
要欺騙一個老實人,她總歸有些良心不安。
“你們怎麼出來了?”祝向雲又想起出現在此地的七星透骨針,她總覺得朱淮序這小子有謊報軍情的嫌疑,一旦這樣想,事情就莫名變得棘手起來,出海一事就需得早日提上議程,最好不動聲色。
如今她尚不知曉朱淮序身在何地,若想要找人問個明白,短期内應該是不可能了。
可是要如何不動聲色地向花滿樓提起這樁事呢?
這可讓祝向雲犯了難。
并非她不信任西門吹雪,誰叫這裡是武俠世界,隔牆有耳這種事時常有之,況且司空摘星這人又是那種誰也不站的中間人,她也沒有心大到這種地步,身邊有一個随時可以倒戈的妙手空空,風險可不是現在的她能夠把控的。
濃重的血腥味讓祝向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再加上花滿樓身上若有若無的花香,祝向雲隻覺得胃部的灼熱再次席卷而來,喉間湧上一股酸意,還未等西門吹雪多說些什麼,祝向雲已捂着嘴到一旁的路邊吐了起來。
原本就沒吃什麼東西,不久前才喝的一盅茶直接被她吐了出來,花滿樓熟練地拿出素帕走上前去,才踏出一步,就被緩過神來的祝向雲叫住了:“我說二位,能稍稍與我保持些距離嗎?”
祝向雲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吐完後才恢複了不少精神,見他二人面露疑惑,心知他們是誤會了,緩了一下,解釋道:“我沒有生氣,也并非嫌棄你們,隻是血腥味混着花香實在很難讓人接受,而且我的鼻子比旁人要靈敏上許多,你們的出現讓我覺得我身在一個生鏽的花房裡,壓抑又惡心,以上單指氣味,莫要代入自身。”
西門吹雪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劍客向來涼薄,所有人都認為他在萬梅山莊的日子很枯燥無聊,隻有他知道,每當握着劍的那刻,他才感覺自己是一個真正的活人。
他與祝向雲的相識僅僅是因為他對劍的喜愛,赤霄劍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劍,所以他想挑戰赤霄劍的主人。
唯有值得用劍的人,才能在他面前執劍。
“是因為那個香囊嗎?”
西門吹雪一下子就想到了她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香囊,他是個劍客,對藥理也算精通,祝向雲香囊裡的幾味藥材不僅對哮喘有益,還能止血和抑制人的一些身體機能。
祝向雲點頭,算是默認了西門吹雪的話。
“抱歉。”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西門吹雪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他突然就明白為何先前在石觀音的老巢裡,她既不願意待在密室中,也不願待在外面。
“我又欠了你一場比試。”
“無妨。”祝向雲擺了擺手,對這種事她不太怎麼上心,先前提出與他比試,不過是看出了他在劍道上的進益,恰巧她自己又悟出了另一層劍意,因此才想試一試西門吹雪如今的實力,順便檢驗一下自己。
“不若這樣,我身上目前實在拿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看在你失約的面子上,待這裡的事結束後,你替我尋幾味藥材。如何?”
“可。”西門吹雪一口答應了她的請求,“我既答應了你,便不會失信,隻不過你可能要等我養好傷。”
“成。”祝向雲對此沒有任何異議,“不過你可能得快點養好傷了,我不久前才領悟了第二層劍法,已經迫不及待想找人練手了。”
“不會有那一天的,你的第一個對手隻能是我。”西門吹雪這話說得狂妄至極,卻沒有人提出異議,畢竟他的實力江湖不少人皆有目共睹。
“陸小鳳他……”
祝向雲無奈地笑了笑:“我真沒有生氣,你大可叫陸小鳳放寬心,我才不會和他計較這種小事。”
“還有,我今年十八了,不是小孩子。”
最後一點被她說得極為鄭重。
别以為她在外面就聽不清他們在裡面談論什麼,雖然她長得不是那麼顯歲數,可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十五歲的黃毛丫頭吧?
這時她已完全忘了先前厚着臉皮向西門吹雪要酒時說的話,畢竟是隔了兩個時代的人,西門吹雪所知的女子成年與她所說的成年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一陣冷風吹過來,惹得祝向雲清醒了不少,她也想到了這個堪稱完美的誤會,再次解釋:“那個……你們誤會了,我老家那邊對成年的界定和你們這邊的界定不一樣,所以,這隻是個完美的誤會,我已經成年了,是一個能為自己言行負責任的成年人。”
不僅能負責,還能負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