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看着自己的衣裳，又看了霍休身上的，也跟着歎氣：“我也不明白，你已經這麼有錢了，為什麼在穿着上還是這麼吝啬？”
霍休淡淡一笑：“或許是我足夠有錢，所以穿什麼對我而言已經無所謂了。”
陸小鳳此刻卻流露出幾分困惑：“為什麼？”
“因為我足夠有錢，所以我無欲無求。”
陸小鳳聞言頗為惋惜：“那看來我永遠也發不了财。”
霍休微笑着，擡起頭，一雙眼睛亮得發光，這讓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一個垂暮的老人：“太聰明的人都發不了财，而你恰巧就是一個聰明人。”
陸小鳳的眼神帶着幾分哀怨，沒有人不喜歡發财：“可上次見面的時候，你還說我是大富大貴的面相。”
霍休用鑷子夾起酒壺，往桌子上的酒盞裡添了酒：“那是因為上次我看走了眼。”
“你的意思是我不夠聰明還是其他的？”無論是哪一種，對陸小鳳而言都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不，你以前也很聰明，但就在剛才，我發現你太聰明了。所以聰明的人往往發不了财。”霍休的心态似乎從陸小鳳出現的那刻就沒有變過，如今仍能和陸小鳳和和氣氣地說話，這倒讓陸小鳳短暫地迷茫起來。
“說不定是你看錯了。”陸小鳳毫不猶疑地端起酒盞，酒香四溢，他肚子裡的饞蟲早就被勾了出來。
霍休道：“除你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安全出入這裡。”
杯子裡的酒被陸小鳳一飲而盡，瞧着空蕩蕩的酒杯，陸小鳳顯然有些意猶未盡，道：“因為來這裡的人沒有一個人像我這麼聽話。”
霍休點點頭：“是的，每個來到這裡的人往往止步于第一步，當他們看到門上的大字，不是轉身離去就是不肯推門進來，饒是有人有幸進到裡面，也會因為警惕心迷失在我的迷魂陣裡。”
陸小鳳又為自己添了盞酒：“畢竟不是誰都像我這麼聽話，讓我做什麼便做什麼。
尤其是屋裡的迷香，誰也沒有想到迷香的解藥正是看似陷阱的酒。
就連花滿樓差點中了你的陷阱，這樣看來，确實不容小觑。”
霍休看向他：“但你卻并沒有中招。”
陸小鳳放下酒杯，道：“我說過了，我足夠聽話。”
他又笑道：“你的朋友本就不多，若是連我也沒有了，你可就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霍休用他那雙發亮的眼睛盯着陸小鳳，捋了捋胡須，良久，歎道：“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很多事情。”
陸小鳳也在打量他：“我知道的不多，但也算不上少。你已經擁有天下數不勝數的财寶了，為何還要讓人殺了闫鐵珊？”
“我并沒有讓人殺他。”霍休從始至終都很平靜，“是有人給我們三人分别送了一封信，我們我到山西去找他也正是因為這件事。”
陸小鳳追問道：“什麼信？”
“有人假借大金鵬王的名号，想讓我們幫助他複國。”霍休不慌不忙地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陸小鳳望了霍休一眼，帶着疑慮拆開了信封，隻是掃了一眼，便将信紙遞給一旁的花滿樓。
“你原來複姓上官，是金鵬王朝的舊人。”陸小鳳說出了一件幾人心知肚明的事。
霍休依然面不改色：“不錯。”
陸小鳳歎了口氣：“你們幾人原本都是金鵬王朝的舊臣。”
霍休點了點頭。
花滿樓輕輕嗅了一下信紙上的墨香，單從信紙判斷，紙張不過是最普通的宣紙，質地粗糙，連用的墨條也不過是最劣質的墨條，實在無法從中判斷出更多的信息來。
“我們什麼時候進去？”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未能見到裡面的人出來，祝向雲未免有些着急。
夜裡風大，金劍為無情披上了一件大氅。
無情擡頭看了一眼月色：“時辰尚早，祝姑娘莫急。”
祝向雲稍稍往前站了一步，擋住了呼嘯而過的山風，面露疑惑：“為什麼我們還要在外面等啊？”
無情掩唇輕咳一聲，哪怕有祝向雲的香囊在身邊，他的哮喘仍會因為天氣而發作，隻不過沒有以前嚴重。
無情的臉色似乎比以前又蒼白了幾分：“目前證據尚不能證明霍休就是青衣樓的樓主，朝中不少官員與霍休私下皆有往來……”
祝向雲若有所思地點頭：“你是想給霍休來個鐵證如山，順便肅清朝堂上的蛀蟲。”
“不過……有上官飛燕還不夠嗎？”
若她沒記錯，上官飛燕能認識霍休就是因為霍休是青衣樓的樓主。
嘶，這個女人确實有幾分本事。
無情搖頭：“她也隻是顆棋子，真正的幕後之人還沒有露出他的馬腳。”
祝向雲微微蹙眉：“什麼意思？”
楚留香也将視線投了過來。
“據上官飛燕交代，是有人假借金鵬王的名義，分别給霍休、闫鐵珊和獨孤一鶴寫了一封妄圖複國信。”
“哦？莫非有人在幕後操縱這一切？”楚留香頓覺這個麻煩或許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
無情點頭：“如今你我皆是此人棋盤上的棋子。”
此話一出，原本就寂靜的山間就更加寂靜了。
“難道這就是盛兄你讓我易容的原因？”
自擁翠山莊一别後，楚留香便收到了來自無情的密信。
按理說，他和無情交往并無私交，被無數盜賊奉為盜中元帥的他，雖不會避着神侯府的捕快，但也不會想着和官府的人牽扯過深，面對無情突如其來的信，卻是引起了他的無限好奇。
在看到信後，他毫不猶豫答應了無情的請求，畢竟無情給出的條件很誘人，而一點紅正好是他的朋友。
好友身陷險境，他豈有置之不理的意思。
無情不由得放緩了神色，目視着前方，如今的朝廷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靜，六扇門和神侯府也漸漸不再受皇帝信任，世叔在朝中舉步維艱，但他們隻要還當一天的捕快，他們就不可能不放任壞人在世上逍遙自在。
這是身為捕快的責任，無情從石觀音的口供中查出了些許疑點，順着這些蛛絲馬迹，他一路查到了上官飛燕身上。
恰逢祝向雲也有事尋求他的幫助，他便将金鵬王朝的事整理成冊，隐去了一些沒有證據的猜測，讓世叔代之上報。
果不其然，比起神侯府和六扇門是否權力過大的問題很快被前朝妄圖複辟所取代。
神侯府和六扇門再次得到重用，隻不過這次卻是暗中行事，兩方互不相幫。
關于互相制衡的手段，這位新任的陛下顯然很是得心應手。
“我會讓人撤下一點紅的通緝令。”至于旁的，他大抵是不會告訴旁人了。
楚留香點頭，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後，他便壓下了好奇心，畢竟他是個聰明人，既然無情不願透露，他對此也并不是很感興趣。
祝向雲微微蹙眉，問道：“那上官飛燕如今人在何處？”
她總覺得其中有什麼關節她未想通。
“放了。”無情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
祝向雲神情一滞，不死心地再問了一次：“什麼？”
今夜的風的确很大，無情沒有半點不耐：“她不承認她殺了上官丹鳳，神侯府并沒有确切的證據證明她也參與進去，便把人給放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上官飛燕咬死不承認自己與上官丹鳳甚至闫鐵珊的死有關，神侯府的人并沒有鐵證足以将她收押，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便把人給放走了，至于是不是真心放走的，進了神侯府又豈是那麼容易出得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祝向雲眼睛一亮，“這招好。”
難怪神侯府的人能這麼快找到青衣樓的老巢。
“你們用的什麼理由放的上官飛燕？霍休不會懷疑她已經投靠你們了嗎？”祝向雲又冒出了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