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花滿樓和上官飛燕先行回到了百花樓,為了不打草驚蛇,無情帶着人在青衣樓附近潛伏下來,楚留香自告奮勇帶着祝向雲在暗處跟着陸小鳳。
陸小鳳先是回了一趟關中,帶着自己所掌握的線索找大金鵬王對峙。
長廊中幽暗而寂靜,祝向雲和花滿樓緊随其後,她忍不住悄聲說道:“我們要不要先去一趟廚房找些食物果腹?”
關外不久前才送走了春夏時節的第一場夜雨,庭院中的青竹經曆風雨的洗禮後,顯得更加挺拔翠綠。
楚留香的神情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溫和,唇畔帶着春風般的微笑,他的表情也并非沒有崩壞的時候,隻是在遇見祝向雲後,次數愈發多了起來,他為此很頭疼,怎麼半大點的小孩鬧騰起來能這麼吓人?
對于小友的請求,他總是很縱容,他笑道:“怪楚某未曾注意到小友,如此楚某便陪同小友去庖廚轉上一圈。”
祝向雲狐疑地觑了楚留香好幾眼,她自認自己不是什麼高雅文藝之人,可一旦面對楚留香的咬文嚼字,她總有一種在學校被班主任盯住的既視感。
以至于在去往廚房的這一路上都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以前把楚留香往這方面想的時候,她好歹能把他當作一個随意平和的江湖前輩對待,如今一旦将楚留香與班主任聯想起來,祝向雲總感覺不對勁。
楚留香和她說話的語氣簡直不要太像上了年紀的長輩想要關愛後輩的樣子,皮笑肉不笑,時而嚴肅沉穩,時而和藹可親、談吐幽默,給人一種像朋友的感覺。
金鵬王居住的宮殿不算大,還沒半個故宮那樣大,随意繞了半圈便找到了廚房。
楚留香也不愧是賊中盜帥,眨眼間人已溜進廚房,成功讓廚房裡的人與周公會面。
看着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祝向雲已看待在原地,不禁感歎:果然熟能生巧。
想必楚留香私下沒少做這樣的事。
祝向雲大搖大擺地從正門推門而入,掃了一圈廚房裡面的布景,歎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屋外月已上柳梢,楚留香粗略地瞧了一眼:“如此看來,大金鵬王迫切地找上陸兄和花公子,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大金鵬國說出去不過也是一個覆滅了的古老王朝,單靠着上官瑾那些人所帶出來的财物能支撐至今,已是難得。
隻要是人,總會有幾分自命清高,更何況是一個曾經沒落的皇族,又沒有什麼經濟來源,生活難免窘迫了些,所以大金鵬王才會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昔年的三個舊臣,隻可惜這份急功近利的心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旁人的推手。
鍋裡還溫着幾樣菜,主食被廚子放在一個能恒溫的器具裡。
算不得什麼山珍海味,但在這種時候能吃上一口熱乎的飯菜,說是山珍海味也不足為過。
祝向雲研究了一下裝着主食的器具,始終沒看出來構造原理後也就放在一邊置之不理了,她又四下找了兩副碗筷出來,望向楚留香。
楚留香打着扇子,面對小友的邀請,他很委婉地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此時并不是一個适合安心吃飯的好時機。
祝向雲對此也沒有太在意,邀請楚留香隻是身為一個種花家的人應該擁有的禮節,既然對方沒有這門心思,她也不好和現代熱情好客的主人家一樣勸慰楚留香,畢竟他們現在可是身在大金鵬王的地盤,而且孤男寡女。
雖說她隻把楚留香當長輩,楚留香估摸着也拿她當尋常後輩,但是男女之間的事,也不是誰都能說清楚的,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萬花叢中過的浪蕩俠士。
不過祝向雲沒心沒肺慣了,對此在意但也不太在意,她目前還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思考春心萌動這件事,三個月後的蝙蝠島拍賣才是她需要憂心的。
一頓飯吃下來也算有滋有味,收拾好碗筷後,祝向雲在廚房的竈頭上留下了一錠銀子,少說也有十兩。
這讓她原本不富裕的口袋變得更加雪上加霜,先前還能靠朱淮序接濟,如今老鄉不在她就隻能自己花錢吃飯住店了。
古人對錢财的流出頗為嚴苛,哪怕拿了銀票去錢莊兌換現銀,也要花上不少工夫,單論手續這一塊就得等上個幾日,誰叫她手裡的銀票出自官府。
祝向雲的錢幾乎都花在了吃的上面,對穿着打扮并不上心,畢竟她在江南也有熟人,還有一處房産。至于穿什麼衣服,梳什麼發髻這種事對她來說的确有點超綱了。
她又非真正的古人,哪裡會了解這些,況且按照她如今的身份來說,一個江湖少俠,梳着繁冗的發髻實在有些行動不便,甚至浪費時間,至于那什麼好看的衣裙,她在運行輕功時也不大方便,主要還是不方便出行。
楚留香對此并無異議,反而很是欣慰,卻又難免擔心小友小小年紀便大手大腳,日後會不會因此吃虧?
楚留香認真思考了片刻,決計不再為這種瑣事煩憂,小友此番行事自有她的打算,他也不能真的拿小友當半大的孩子對待。
待楚留香和祝向雲從廚房出來後,宮殿裡原本站着侍衛當值的地方皆躺了一地的人。
楚留香蹲下身探了下那些人的脈搏,面色凝重,接着又察看了其他人,搖頭:“才死沒多久,屍體還是熱的。”
突然,長廊的對面出現幾個黑色的影子,祝向雲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一直負在背後的赤霄劍瞬間出鞘,暗色的長廊刹那間如長虹貫日,那些身着青色布衣的殺手的武器已然落在地面,一束白光過去,那些殺手沒死卻受了重傷。
楚留香趕過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他雖然不喜奪人性命,但對青衣樓的殺手卻是沒什麼好性子。
他能與一點紅推心置腹交友,自然也不會歧視旁的殺手,隻可惜這些殺手出自青衣樓。
他惋惜如花的生命就那樣悄然離去,對此卻無可奈何。
“多謝小友手下留情。”單憑那一道劍光,楚留香便可以斷定他這位小友的劍術非凡,這些時日又有所精益,一個劍客出劍還能有人活下來,算不上什麼奇事,但隻受了重傷,這才是足以震驚的事。
祝向雲收了劍,眼神卻沒有分給那些殺手半分:“我非律法,自然不會殺人,而且我還得留着他們指認幕後兇手。”
說罷便手疾眼快地給那些殺手全都點了穴,甚至還貼心地卸了下巴。
在她這裡,想要咬破牙齒裡的毒藥自殺,不太可能,也不可能。
“用死亡來威脅我,那他們得到的注定就會隻有死路一條。”
“你們是誰?”長廊的另一端突然跑出一個身着五彩衣的小姑娘。
祝向雲笑着看過去:“我聽聞長得好看的人腦子都很聰明,想來你不會猜不出來吧?”
上官雪兒聞言愣在原地,隻是一雙似星辰的眼眸裡卻沒有半點害怕:“我本來就很漂亮,聰明……也就一般吧。”眼珠轉了轉,瞬間有了新的想法,“那邊的那個大叔看起來就像好人,你嘛……肯定和我的一個侄兒一樣。”
聽到這話的楚留香差點沒能維持住自己翩翩公子的儀态,他确實年長了些,與這位小姑娘相比他都可以當她的爹了,但是誰又能忍受被人當面調侃年紀大?
楚留香不行,但也不得不接受。
這可能就是他年少成名的代價吧!
“侄兒?”祝向雲好笑地打量了上官雪兒一眼,故作疑惑,“你年紀這麼輕就有了侄兒啊?就是不知道你侄兒年紀有多大?”
上官雪兒的眼睛四處亂瞥,就是不看她:“反正年紀比你還大。”
楚留香在一旁悠悠出聲:“都說姑娘家太鬼精靈了不好,你倒是和我一個妹妹有幾分相似,若是你們認識,說不定會很聊得來。”
“你的妹妹是你的情妹妹嗎?”上官雪兒仰着頭,瞪着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
楚留香頓時被上官的雪兒噎得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語,良久才解釋:“甜兒與我隻是普通的兄妹關系,非愛人之間的關系。”
盜帥很苦惱,盜帥很心累,盜帥漸漸習慣。
似乎女人見到他都會冒出這個疑惑,楚留香就差找百曉生張貼廣而告之了。
由此可見,謠言害人不淺。
祝向雲早已捂着肚子躲去另一邊偷笑起來。
“小表姐?”陸小鳳見證了大金鵬王被推進了火爐中後,急忙跑出來尋人,一路上他見到了不少被人痛下殺手的侍衛,如今他卻沒有心思想這件事,隻想快點找到上官雪兒,問一句很重要的話。
未曾想到他居然在長廊的盡頭找到了上官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