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簾堂聽着他濃重的鼻音笑了笑,心想,“他自己都病成那樣還不忘關心别人。”于是将袖子撩起來遞給他看,道:“痛啊,痛死我了。”
李意卿看着她白皙的胳膊紅了一片,自責地垂下眼,道:“抱歉,都是因為我……”
“是啊。”葉簾堂耷下袖子,轉頭瞧了三皇子和太子一眼,嘲道:“您二位兄弟不是都好奇這北郊到底長什麼樣嗎?這回算是如願以償了,趁着現下好好瞧吧,瞧瞎了算。”
“……”
到底是快要入夏,沒走幾步便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幾人都沒帶傘,隻得冒雨匆匆前行。
雨中忽然傳來馬蹄聲,之間迎面有人駕馬走來,一行人隻得貼住牆角給馬讓道。李意駿低聲抱怨道:“就這麼窄點路,還非要騎馬。”
李意卿沒精打采地趴在李意駿背上,靜靜等待着騎人經過,忽然眼角一瞟,見那人跨上的刀不知何時滑了半截出鞘。
雨聲漸響,他暗暗将李意駿壓低了些,順手将葉簾堂拽了拽。
“嗯?”就在李意駿疑惑轉頭時,經過的馬驟然發出嘶鳴聲,同雨聲混合在一起,那騎人忽地動了。
隻見馬頭豁然調轉方向,胯間刀已然脫鞘,照着他的方向就是一記砍。
身後的侍衛反應快,長刀铮然出鞘将那人抵了回去。
李意卿猛地向後一仰,扯着李意駿向後連退數步。葉簾堂迅速回過神,猛地一拍李意駿,喊道:“發什麼呆,還不快跑!”
趁着侍衛拖住時間,李意卿從三皇子背上跳下來,拖着他便向葉簾堂的方向跑。
那騎人蒙着面,雨天視野略微受阻,再加上巷陌狹窄,那馬一時半刻轉不出來,倒留給了葉簾堂一行人逃跑的機會。
侍衛邊跑邊道:“咱們一行人擠在這窄巷目标太大,而且根本跑不快,不如分散開來。”
李意卿拽着葉簾堂,剛好見斜前方有另一條幽僻小路,便拽着她閃身跑了進去,李意駿同另一侍衛則。
身後馬蹄聲漸漸響起,二人身量小,一合算便藏身進臨近茅屋門口的一堆大竹筐裡,用鬥笠遮着頭頂。
雨水順着鬥笠的縫隙淌進脖頸裡,葉簾堂捂住嘴放輕呼吸,側頭向身旁看去。李意卿本就發了燒,此刻又是劇烈運動又是淋雨,顯得面色尤為不好。
葉簾堂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水,讓他靠在肩頭休息,自己則透過竹籃的細小缺口,靜靜注視着巷裡的情況。
那蒙面騎人大概是奔去了李意駿那個方向,那邊有侍衛随行,應該不會出現差池。
葉簾堂輕輕呼出一口氣,呆在筐裡也不敢妄動,隻是将外袍脫下來想為太子蓋上。
李意卿當然不肯接受,二人用氣聲窸窸窣窣拉扯了半天,最終決定擠在一起,一人蓋一半。
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兩人的裡衣早已濕得不成樣子,小風一吹便凍得發抖,手腳泡在水裡也都難以活動。
天色昏昏,一時間隻剩下他們細微的呼吸與雨水砸在鬥笠上的“啪嗒”聲。
葉簾堂忽然左肩一沉,見李意卿臉色蒼白如紙,顯得眉間那顆朱砂痣愈發殷紅,當即慌了神,輕輕拍了拍他的側臉。
“殿下,殿下,莫要睡着了。”
李意卿眼皮上下打架,喃喃道:“我沒睡,我頭暈。”
葉簾堂搓了搓他的手指,正準備起身時,巷中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她頓感不妙,立刻調整姿勢,一雙眼隔着竹筐在雨中搜尋。
“跑哪去了?”
“太子不在那邊,那就這剩下這裡了。”
“他們跑不遠的。”
葉簾堂瞧見兩個蒙面人走進小巷,立刻緊緊捂上嘴,想:“他們說‘太子不在那邊’,也就是說,他們不僅知曉自己的身份,而且是有預謀的襲擊太子。”
“咦,那邊怎的有好些個竹筐?”
“走,去搜搜。”
葉簾堂的心幾乎要跳出來,握着李意卿的手也不自覺攥緊。
就在那兩人看完檢查完前頭幾個,正要伸手揭開他們這筐時——葉簾堂小腿猛地發力,讓竹筐重心不穩向右倒去,順着力滾開了那人的手下。
“哼,果然在這!”
葉簾堂眼疾手快,立刻拽着李意卿爬出竹筐,向巷口奔去。
蒙面人的怒吼從身後傳來:“哪裡走!”
說話間,那人大跨三步,舉起發亮的長刀,就要當空劈下。
葉簾堂一手拉着快要暈倒的李意卿,忽覺頭頂厲風襲來,登時雙腿發軟,一個踉跄跌倒在地,刀鋒劃破了她的手掌,一串鮮紅的血珠滴進雨地裡。
刀刃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對方顯然是不想給他倆留活命的機會,刃光一閃又要再次劈下。
葉簾堂顧不上手心的疼痛,隻覺得頭皮一麻,自覺吾命休矣。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沒有襲來,葉簾堂睜開半隻眼向上看,發現面前的蒙面人自喉間破出一支羽箭,鮮血灑了她滿臉。
身旁,長刀“哐啷”一聲掉至被雨水斑駁的泥濘路上。
而射出這支箭的,正是她課上練習用的稍弓。
葉簾堂睜大了眼睛,“韓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