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德上馬車之後,雙手擺正衣袍置于膝上,目不斜視卻略微皺眉:“以後在外不許亂說,特别是在張家三姑娘面前。”
這話是在責怪常聽在張善雲面前口無遮攔。好在她年紀小,并沒覺得不妥。如果換了旁人,這樣的話不亞于當衆向人告白,實在太荒唐,也太唐突了。
“是,小的知道了。”常聽老老實實地認錯。“不過以後小的也沒機會跟三姑娘瞎說了。公子馬上要去應天府書院上學,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三姑娘了。”
周懷德的神情低落下來,睫毛微低,臉色又回複了蒼白。
平息了半晌後,他有些頹然地開口:“我知道,所以讓你不要亂說。還是在人家親大哥面前。”
忠言慣常會察言觀色,說話總能一語中的。“公子若是喜歡,不如回去和通判大人說說,把那家姑娘讨了來,帶到應天府去。公子已經二十二了,身邊該有個女使伺候了。”
他揣摩着主人心意,早知那張家三姑娘生得漂亮,又懂醫術,得了主人的歡心。
周懷德擡起頭來,“不許胡說。三姑娘不是你可以唐突輕薄的。”
他有些生氣,這句話不知道是在罵忠言,還是在罵他自己。
心裡一激動,氣就不順了。
常聽要穩重些,這時連忙為他取下腰間佩着的藥包,周懷德接過來連連深吸了幾口,才平複下來。
忠言委委屈屈的,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公子平日裡和家裡女使一句話都不愛說,幾位表妹來找公子,公子都不愛搭理,偏就愛和那三姑娘說話。本來半個月複診一次,公子每十天就要去高家醫館,還要找着機會就和三姑娘說幾句話。誰看不出來,公子就是對那三姑娘不一般。”
周懷德抓着藥包的手放下來,擱在膝蓋上,語氣有刻意為之的平淡:“我隻是嫌家裡表妹們隻會吟詩作對,故作風雅,所以不愛搭理她們。三姑娘聰明,懂的醫術多,是個踏實孩子,所以才和她多說了幾句。”
常聽猶豫地問道:“公子真不去和三姑娘說一聲了?去了應天府,興許幾年都隻能回來一次了。”
周懷德又吸了幾口藥包,那滋味說不出是苦澀還是失落。
“常聽,掉頭,我們去集賢閣買書。”
“是。”
常聽撩起簾子,大聲和車夫說掉頭去集賢閣。坐回車裡之後,他問道:“公子怎麼要買書?是家裡收拾的物品還不齊備嗎?”
周懷德心緒不甯的回答他:“随便看看,反正也不急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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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升照與張善雲回到家時,見到張惠雲已經在家等着了。
外面天陰,屋子裡有點黑,卻沒有點燈。
善雲進屋取了火折子就要點燈,歡欣雀躍地吹燃火折子,點着了燈芯:“屋裡這麼黑,二姐姐怎麼不點燈。你和娘都知道了吧,大哥哥果然考上了。而且名列前茅呢!”
油燈燃起後,二人卻見到惠雲神情低落,欲言又止的。
張升照見她頗為古怪,一手去搭她的肩問:“惠娘,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不是,大哥。”惠雲猶猶豫豫地,“今天本該是個好日子,我和娘一聽到大哥考上的消息,都高興壞了,連忙告了假回家來慶祝。後廚的魯大娘還送了我們些好菜,今晚本來應該大吃一頓慶賀的。可是……”
張升照的神情緊張起來:“到底怎麼了?”
“是二叔叔。二叔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