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堅定地看張升煦,一點餘地也不給:“我們回去告訴嬸嬸和大哥哥,這事兒不能瞞,一家人總要商量着把事情解決了。下個月李娘子就要進門,萬一到時候鬧大了沒法收場。”
張嬌雲也急急地看着張惠雲,她知道,現在手裡拿得出錢給她哥哥救急的,也隻有張惠雲了。“二姐姐,你别生我哥哥的氣,他知道錯了。隻要這次幫他度過這道坎,以後我肯定和我娘一起管好哥哥,再也不讓他出去闖禍。”
“我知道,我不氣。”張惠雲擡起頭,看向張嬌雲:“嬌娘,這事兒和你無關,我不是針對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二姐姐。這件事是我哥哥的錯,但你一定要幫幫他,若你不幫他,我哥哥就活不成了。”嬌雲垂下眼,沒了氣勢,隻是流淚哀求着。
張惠雲歎氣,“走吧,我今日和明日都要制素宴,不能回家。善娘現在回去醫館,嬌娘和堂哥先回家。你們今晚就直接告訴嬸嬸和大哥,我後日再來商量。”
張善雲看着張惠雲,覺得有點心疼。
這個姐姐早早撐起了這個家,沒讓她這個當妹妹的吃過什麼苦,有什麼苦處,她都主動先一步吃了,留給妹妹的都剩下蜜和糖。
善雲不禁說:“二姐姐,家裡的事都是你在操心,我都沒能幫上忙。”
張惠雲笑道:“你才幾歲,姐姐幾歲了。雖說你已經及笄了,但你到底還是個孩子。”
“等你像姐姐這樣摸爬滾打幾年下來,你才算長大了。到時候,姐姐遇上事,還要來找你哭呢。”
“快别犯傻了,回去吧。”張惠雲摸了摸善雲的頭。
幾人走下茶樓,楊學之剛剛雇到車把桃三娘他們送走,回來之後說送善雲回高家醫館。其他人各自也往各自的方向去,張惠雲去太傅府,張嬌雲和張升煦回家。
善雲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邊走邊問:“學之哥哥,你說如果在下個月李娘子進門前把錢湊齊了,這件事是不是就能解決了?”
她心裡正發愁。桃三娘隻要錢,好打發,但柳娘不一定。要是她對堂兄是真心相待,又懷了孩子,要她生下孩子離開,對一個陷入愛情裡的年輕女子來說,這樣太過苛刻。
而且,也怕被李娘子知道堂兄和其他女人有私情,若李娘子不肯接受柳娘,要去官府鬧事怎麼辦?
大哥現在正是考科舉的關鍵時刻,家裡出了這種事,壞了清白名聲,對仕途不好。
楊學之能明白善雲擔心的點,安慰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解決。李家肯定已經告知親友家中要嫁女兒,這節骨眼上忽然悔婚是要下定決心的。如果解決好了,隻是多一個孩子,他們應當可以接受,自然就會願意息事甯人了。”
“希望如此。我堂哥雖然從小和我們也不親,但嬸嬸卻是除了我娘之外最重要的長輩,我不忍心見嬸嬸憂心。”
楊學之放慢腳步,“三妹妹,你心地善良,心裡必然挂念你嬸嬸。但你要知道,一個人的責任,該他自己承擔的,就必須站出來承擔,不論男女,不分老幼。”
“除了你堂哥自己之外,不會有其他任何人再能拯救他。”
“這一次的禍事,也許大家幫他躲過了,可他一日不成長,便有一日終要再遇到一波危機。”
說的是啊。
成長,本來就是孤立無援的獨自前行。
若遇到有人扶上馬,送一程,那便是遇到了貴人,要心存感激;若是遇不上這個人,那便自己受着,忍者,等哪一天突破了瓶頸,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其實以張善雲真實的心理年齡看來,她身邊的這些人都還是孩子。可是有些時候,她仿佛真的陷入這具身體的思想之中,習慣了被大家當成最小的妹妹,偶爾也會覺得自己其實尚且年幼,也會習慣了要去依賴旁人。
不知不覺間,已然走到高家醫館廊前。
而廊檐之下,那面龐清秀,神情落寞的華服公子,正是在此等候了有一會兒的周懷德。
他遠遠見到善雲和楊學之一起走來,不自然地把手握着的一支碧玉簪子藏進了左手衣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