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雲不敢問這兩人發生了什麼,隻得問個别的:“大哥哥今晚是有什麼事嗎?可是在等什麼人?”
張升照的語氣略微和緩了些:“懷德一會兒要來家裡吃飯。我叫你嫂嫂去多準備幾個菜了。”
“懷德哥哥要來?”
善雲有些驚訝,自從開年上來,他好久沒有來過家裡了。
張升照點了頭,又對張嬌雲說:“你回自己屋裡去吃吧,等會兒叫廚房給你送到你們院裡。”
張善雲也站起來,順着話頭說:“那我也回……”
“你坐下。”張升照眉頭緊鎖,甩出來一句。
嬌雲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又哭起來:“堂哥,你為什麼就不肯幫三郎的大哥去求求情呢?你坐到州判的位子上,不可能連說句話的勁都使不上吧!三郎的大哥哥做得好好的,突然被罷官,難道官家不給個說法?”
張升照伸手掐住了自己的眉頭,給自己提神,看得出他在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就算要給個說法,也不是給你一個說法。況且,呂家大郎這三年的考核成績不佳,此次削減州縣官吏,要削到他頭上也理所應當。你要是再胡鬧,今晚就别吃飯了,回屋去自己冷靜冷靜!”
張嬌雲氣憤地站起身,“不吃就不吃!誰稀罕!”
說完,怒氣沖沖地走了。
周懷德疾步走來,正好看到張升照在沖嬌雲發脾氣,看着嬌雲走開,他走到張升照跟前說:“老遠就聽見你的聲音,我還以為你在朝三妹妹發火呢。”
張升照說:“你倒是比我還要關心我妹妹,不知道的要以為你才是她親哥哥呢!”
張善雲看見來人,不由站起身來,直直地呆立原地。
周懷德向她一笑:“三妹妹。”
“懷德哥哥,你來了!”善雲給他拉椅子:“你、你快坐,我去問廚房開飯。”
張升照也朝他說:“懷德,坐。善娘,你去叫廚房溫一壺枸杞酒來。”
“好。”
善雲走開去,邊走又回頭看了周懷德一眼,卻見他也正看向她的方向,忙又轉身快步向廚房走去了。
當晚,滴酒不沾的張升照着實心情不佳,與周懷德一起,連飲了三杯。
張善雲與他們坐在同一桌上吃飯,時不時給兩位哥哥斟酒布菜。
周懷德把酒杯按在桌上,身體朝張升照傾斜着:“遠瞻,這件事情不論你是否支持,我的意見仍舊是不要插手,不要多言,保持中立才是明哲保身的最佳做法。”
張升照的眉頭擰到了一起,顯而易見,他此刻在努力壓抑情緒。“懷德,雖然老師于我有提攜之恩,但是這件事上,我真的很難抱以支持的态度。”
周懷德說:“我知道,朝廷裡也有許多像你這般的保守派,對老師的新政持反對意見。”
張升照右手拿着筷子,以左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面,“這項新政你覺得合理嗎?既說要充實地方軍隊,又要減少軍費開支,豈不是自相矛盾?你是州府軍監,這件事是要扣在你頭上的,你說你要怎麼做?”
“遠瞻,我雖然不是反對派,但也不算支持派,這件事上,我保持中立觀望。”
沒有得到友人的直接回複,張升照直視着周懷德,決議要把這個話題深挖下去:“觀望,你怎麼觀?削減基層官吏,減少軍費開支,說得很好,但是到地方上,叫我們要怎麼做?裁了人,減了經費,我把我自己那幾畝職田都拿出來都填不滿這個缺!”
周懷德伸手按住張升照激動起來的雙肩,“這句話在家裡說說也就罷了,去外面不可對任何人說。遠瞻,你往日裡比誰都要冷靜的,這件事上你怎麼就這麼急躁呢?”
“事情都在自己眼前了,我做不到像你這般冷靜。那你說,官家的意圖你怎麼看?”
周懷德略低了頭,拿起筷子夾口菜,慢嚼了幾口。“這件事,我也偏向于認為,老師操之過急了。新政非一朝一夕可進行的,而且現在東京府都亂的很,年初上豫王剛沒了,陛下的心思還不一定在改革上。”
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慶曆三年,官家的次子豫王趙昕夭折了。
張升照的眼眶有點紅,“那你說,我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