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許文彥醒來,卻見這晚張惠雲并沒有上床睡,而是和衣坐在床邊地上,趴着小睡了片刻。他見自己占了大半張床,幹咳一聲,不自然地問她:“怎麼在地上睡?”
張惠雲搖了搖頭,“無事。我去打水,給靜姐兒洗把臉。”
待她打水回來,許文彥想都沒想,直接上前拿過臉盆裡的毛巾也擦了把臉。張惠雲抿了抿嘴,似乎下定決心一般。“官人,我有個事想和你商量。”
許文彥把擦過的毛巾扔回盆裡,“你說。”
“家裡院子小些,确實住不下許多人,我想,不如買個大一些的院子,買兩個女使來照顧起居,家裡也好有個人專門帶着靜姐兒。”
張惠雲說完,一直沒有擡頭,隻看着盆裡的髒毛巾。
“你什麼意思?”許文彥皺起眉,“住在這是辱沒你了嗎?又要買院子,又要買女使,張惠雲,你是多富貴的人家出來的姑娘啊?”
惠雲解釋道:“官人,我這些年攢了些錢,若是官人擔心銀錢,我……”
“被人知道我許文彥用娘子的嫁妝錢,我還要不要臉面了!”許文彥說完,沉着臉就出了門,把門摔得哐當一聲。
許承靜被碰門的這一聲巨響驚醒,哇地大哭起來。
張惠雲連忙抹了抹眼淚,将女兒抱起來,柔聲哄道:“不怕不怕,靜姐兒不怕啊,娘在這裡。”
*
明苑裡,張家人正在飯廳吃早飯。
張善雲頂了頂嬌雲的胳膊問:“堂姐,想什麼呢?你的餅掉桌上了。”
張嬌雲回過神來,見自己正夾着的一個頂酥餅竟已經落在了桌上,忙用手拿起來,送進嘴裡咬了兩口,囫囵吞下。“我吃飽了,我回房了。”
說完,嬌雲站起身就走了。
高淑英看着女兒離開,面色凝重。
張善雲放下筷子,和嬸嬸說:“嬸嬸,堂姐這段日子似乎一直心情不好。”
高淑英強顔歡笑道:“嬌娘之前因為呂家那事一直情緒不高,最近煦哥兒回來說,衙門裡有個同僚,他小舅子和嬌雲倒是年齡相當。可是……”
“堂姐不喜歡那家的郎君?”
高淑英搖了搖頭,“那家人家條件實在差了些,想把兒子送給人家做贅婿的。嬌雲受不了這樣的氣,和她哥哥吵了一架。”
張善雲默默吃餅,不知道怎麼說。
王巧平接話說:“嬌雲也不至于說相不到人家,招贅總歸不算體面,嬸嬸莫急,再看看。”
高嬸嬸愁容滿面,搖搖頭道:“巧平啊,煦哥兒是個沒本事的,你和大郎說說,如果有好人家,幫忙物色一下。”
王巧平點點頭,“好,嬸嬸,最近官人都睡在衙門,眼看着就要過除夕了,官人肯定回來吃團圓飯的。官人一回來我就和他說。”
張善雲默默吃過早飯,坐車到了養顔醫鋪。
掌櫃向她詳說了昨日的生意,又報了鋪子的收成,然後和她商量,年節到了給底下的夥計們包多少利是。
這時,張惠雲匆匆忙忙帶着女兒來到了鋪子裡。
“二姐,你怎麼來了?”張善雲側過頭,看着姐姐緊張的神情問:“靜姐兒怎麼了?”
惠雲有點急切:“善娘,你快看看,靜姐兒昨晚從床上跌落到地上,夜裡我也不敢來找你,就一早來了。我猜你要先來這,還好沒猜錯。”
張善雲仔細檢查一番,見靜姐兒呼吸均勻,身上也沒有外傷,給她把包被包好,又問:“靜姐兒沒有嘔吐吧?”
張惠雲回道:“沒有。”
“那應該就沒事。孩子跌落就怕摔到了頭,如果沒有哭鬧也沒有嘔吐,基本上就沒問題。”善雲看了看門外,又問:“姐夫沒有一起來嗎?”
惠雲低下眼眸說:“你姐夫一早就出門去了,也許是有事情吧。”
張善雲覺得有些不尋常,沒敢問,“姐姐來得這麼早,路上雇到車了嗎?我先去醫館,然後叫袁大送你回去。”
張惠雲點了點頭,看着懷裡的女兒,輕歎一聲,又馬上恢複如常。
二人走出鋪子,張善雲先上了馬車,正要從姐姐手裡接過靜姐兒,卻見惠雲愣在那裡。
張善雲問:“怎麼了?”
她看向惠雲望的方向,竟見到不遠處的胭脂鋪子裡,許文彥拿着一方紙包的物品走出門來。
“是姐夫,要不要叫他一起坐車?”
“不用。”惠雲将女兒交到善雲手裡,自己上了車。
“二姐姐,你和姐夫吵架了嗎?”
張惠雲搖了搖頭,沉默不語。善雲略掀開窗簾,見許文彥與她們反方向去了,并未看到她們的車。
“姐夫這麼早來買胭脂,一定是得罪了我姐姐,要買來向你賠禮道歉呢。”
“沒有的事,你也别去你姐夫面前說我們剛才看到他的事。”張惠雲不置可否,但姐妹連心,善雲明顯看得出來,二姐姐不開心。
“二姐姐,我讓問禅去你那裡幫忙照顧靜姐兒吧?暮秋一個人又要看孩子,又要伺候一家人,應該也看顧不過來。有問禅在你那裡,我也放心一些。”
她原以為二姐會推脫一番,然而惠雲點了頭,道:“好。等開了年,我是要尋個牙人再買一名女使,這段時間不好尋人,就讓問禅先來頂幾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