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以來,喬之叫何舟澤“何先生”,對方則一口一個“喬老師”。
明明曾經是那麼親密的關系,他們倆卻都不約而同地在稱呼上假裝客氣。
“喬喬”。
喬之看着屏幕上重複出現的這兩個字,竟有種微妙的陌生感。
耳邊好像響起了過去無數次,或歡喜或挑逗或咬牙的那一聲聲。
.
他們相熟後不久,何舟澤就知道了她這個鮮為人知的小名。
那天喬之從外面回到自習教室,看見何舟澤往她的位置挪了一格。
他對她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坐下後,何舟澤壓低聲音悄悄湊近道:“喬喬。”
喬之整個人呆住了,熟悉的稱呼配上何舟澤的聲線,讓她深感怪異。
“你……怎麼突然這麼叫我?”她不敢大聲說話,用氣聲問道。
何舟澤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手機,有些不懷好意地笑着,沒解釋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H:剛剛你媽媽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最後我幫你接了。沒想到你小名叫“喬喬”,比大名可愛多了!】
喬之看見這條消息,緊了緊眉頭,發現果然有幾條通話記錄。
她轉頭看何舟澤,對方挑了挑眉,指着她的手機小聲道:“記得給她回電話。”
他咧着嘴,全然收不住笑意。
從此以後,何舟澤成為了這個世界上第三個叫她“喬喬”的人。
“喬喬,這周微積分作業寫了嗎?”
“喬喬,下周我們音樂社有活動,要不要來玩?”
“喬喬,你考慮考慮我呗。”
明明還不是多麼熟的關系,卻比誰都肆無忌憚。
這就是何舟澤,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好像有着與生俱來的底氣。
.
回過神來,喬之面對着眼前這則消息有些不知所措。
“我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這句話裡隐藏的斟酌和委婉不像她所認識的何舟澤,但在她稍緩态度後便主動向前的姿态卻又像極了他。
小徐取好了裝備來催她,喬之急匆匆之間回了句“好”。
其實她清楚地知道,她和何舟澤做不了朋友。
即便不是她有意避嫌,他們光是性格與興趣愛好就風馬牛不相及,更别提兩人天差地别的人生。
大學期間如果沒有那場雨、那幾節相同的課程,他們或許直到畢業都是陌路人。也因此,不再是戀人後,他們就徹底地消失在了對方的生活中。
-
“喬老師,這邊就是我們的飼養區,您想觀察的那隻海豚奇奇就在這兒。”小徐沿着水池邊走,對喬之指了指不遠處的位置。
喬之放眼望去,看見一隻灰色的海豚在單獨的區域緩緩遊動。
——這就是系主任提到的海豚奇奇。
這一隻海豚的成長經曆非常特殊。它在人工環境中出生,而後被放回海洋,成年後又被抓捕回到人工養殖環境中,最後輾轉來到江臨市海洋館。
喬之路上看了海洋館這段時間為奇奇做的體檢報告和監測數據,與一般的成年海豚無異,但喬之親眼看到它時,心裡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它現在還是單獨生活嗎?”她指了指奇奇所在區域。那是一個單獨的網格,與其他海豚分隔開。
小徐帶着喬之繼續往那邊走,他有些頭疼道:“它還是有一點應激反應,時不時會有攻擊行為,所以隻能單獨隔開。”
兩人走近海豚奇奇的生活區,離水池邊緣遠了遠。
小徐繼續說:“所以,喬老師,你待會兒還是要小心一點,盡量不要離太近。”
喬之應了聲,緊盯着奇奇看。
這是一隻普通的寬吻海豚,通體灰藍色,泛着光澤。它的右眼附近隐隐有一塊翅膀狀的深色斑塊,這是它被認出來曆的重要标志。
這會兒奇奇正恹恹地在池中打轉,無精打采。
喬之已經明顯地感受到它有抑郁傾向。
被囚禁在一方小小的水池中,它如何不懷念曾經的自由呢?
-
喬之做好海豚的行為記錄後走出内部飼養區,看見拍攝組也剛好收工。
方鳴眼尖,先看見了她,招呼着她過去。
“喬老師,下午觀察得如何?”
喬之歎口氣,搖了搖頭道:“我的工作很順利,但……那隻海豚的情況不太好。”
何舟澤這會兒拿着一瓶水走過來,聽見喬之的話,問了句:“怎麼了?”
“應激反應,可能還有點抑郁傾向。”
方鳴聽到這話有些驚訝,問道:“動物也會抑郁嗎?”
喬之肯定地說:“海豚的智慧程度很高,情感豐富,不亞于人類。離開廣闊的海洋,行動從此限制在小小的水池裡,這類情況很容易導緻海豚抑郁。”
方鳴對海洋生物沒什麼研究,隻當是漲知識了,也跟着歎息。
随即他碰了碰何舟澤的胳膊,轉了個話頭:“我們得抓緊時間走了,晚上還有個錄制。”
何舟澤沒動,看了看喬之,問:“你怎麼回去?”
“啊……”喬之一時沒想好,停頓了會兒說,“坐地鐵……?”
方鳴剛剛一時忘了考慮喬之還在這裡,這會兒擡頭看了眼被夕陽染紅的天空,說道:“現在晚高峰,地鐵應該很擠。喬老師,你回學校還是回家?”
“同一個方向。”何舟澤率先替喬之回答了。
“這邊坐地鐵回去太遠了。我們待會兒要去電視台,可以中途找個近點的地方把你放下來。”方鳴想着兩人是老同學,幹脆提議順路送一程。
喬之第一反應想拒絕,但她想起自己答應了何舟澤要嘗試和他做朋友,加上經紀人和助理都在一起,想來不會比兩人相處時尴尬。
于是她咬咬唇便答應了下來:“好吧,麻煩了。”
-
何舟澤晚上要錄制的是江臨台的一檔熱門音綜《新聲》,參加節目的歌手需要在限定時間裡創作出一首完整的作品,并且在節目中完成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