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無形競争開啟,她需做的,便是縱觀全局,從中挑選出最利于現下局勢的“绮夢履”供貨商。
她知道,自己的寥寥幾句已經挑起了供貨商們的破釜沉舟之心。崔窈娘要的就是他們着緊,“绮夢履” 有後路可退,而他們失去這單生意,飯桌上,菜都要減一份。
她不動聲色也喝了盞茶,任衆人争論。靜靜等待着,看他們将氣氛烘托到了一個小高/潮。
“咳咳,” 崔窈娘清了清嗓子:“我觀諸位喝茶已飽,不如歸家細細思量,明日再來報價?”
這怎了得,夜長夢多,今日事今日畢,過這一夜很多事生變!
李掌櫃首先變了臉色,騰地站起身:“崔掌櫃,不用明日再來這般繁瑣,這生意我定是要繼續跟‘绮夢履’做下去的!”
“不再考慮考慮?” 崔窈娘一臉關切。
“無需考慮!” 李掌櫃斬釘截鐵。
“我看李掌櫃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否則,搬貨小哥吃不上飯,着實可憐。” 劉掌櫃斜了李掌櫃一眼,說着風涼話,心中暗自期許李掌櫃放棄“绮夢履”,便可趁虛而入,崔掌櫃還不得引他成患難之交!
對對,供貨商們紛紛點頭,深以為然。他人遲疑,就是自己的機會!
大家抛下臉面,喊出自己最優報價與供貨優待,一時間竟比西市雜耍還熱鬧。
崔窈娘聽了不算,給遠處的吳薇秀使了個顔色,命她記錄在冊,方便自己仔細權衡,反複斟酌。
吳薇秀微微點頭,價格、質量、供貨時間以及售後等諸多因素,她甚至還記下了說這些話時,每個掌櫃的表情。
送走衆人,崔窈娘面前擺着冊子,手指無意識輕輕敲擊着桌面,心中默默盤算。
“窈娘,今日辛苦。” 吳薇秀體貼地絞了熱帕子,給崔窈娘熱熱敷上,按一按脖子。
“倒也不辛苦,你不也陪我在此聽他們聒噪了一整日。”
吳薇秀抿着唇笑:“萬沒曾想,男人們在一處,也似鴨子鬧塘。”
噗,路過的柳枝珍聽得此言,笑得前仰後合,下意識竟學那鴨子搖擺洑水之态,口中還嘎嘎亂叫,好不滑稽。
後間勞作的工匠們見此,一時間竟忘卻了疲勞,皆哄然而笑。苦中作樂,
崔窈娘輕舒玉臂,伸了個懶腰,這艱難時日,很快便會過去。
崔窈娘修書一封與韋呂,信中詳述資金流動情況以及 “卿履坊” 分紅之事。言明為何将衆人依舊留下,又告知為何将利潤部分儲存起來,并未托镖局送至商州。
新的供貨商有增有換,韋呂回書,言其萬分理解。且慰“卿履坊”又新招工匠,若 “绮夢履”吃得下,老工匠可長期留于長安城。如此,這筆利潤部分便派上了用場。
供貨商敲定當晚,崔窈娘令衆工匠歇手,開了會。
隻言明兩條,韋呂修書“卿履坊” 工匠在 “波斯之夜” 後,可回商州“卿履坊”,亦可留于長安城。若有意願留于長安城者,兩坊依分成各自出銀,為留者家眷出銀安置。
“波斯之夜” 再次詳分任務,不再每日盲選數号,唯重質量而不重件數,萬不可忙中出錯——務必令訂單負責人難從質量中挑出毛病,其餘之事,皆交予崔窈娘處理。
“大家配合已過半,我等肯定能按時完工。”
前有如此溫情許諾,“卿履坊” 工匠又跟 “绮夢履” 工匠相處多日,怎還好意思再生事端,故而無一不應。
崔窈娘更是親督每一個環節,細查每雙鞋履質量,絕不放過任何細微錯漏。
“崔掌櫃,你方才輯了花珠,傷了眼睛,怎可再勞神!你且先歇着,我等定不辱命便是!”
“是了是了,先歇歇吧。”
“此雙楦底薄,你需再打磨加固。” 崔窈娘指着一雙如意履道。
工匠穩住心神,依言修改。
“崔掌櫃,前廳有人找。” 迎門輕手輕腳入得後間。
“誰啊?這大晚上的。” 崔窈娘蛾眉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