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棉霧不明所以道。
“是。我去為奶奶找話本子的時候,剛巧遇見飛流,得知二爺正待在外面閑逛,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這才敢壯着膽子,在飛流的幫助下,去拿了些二爺經常看的東西來給奶奶。”
李簪雪眼波流轉異樣的情緒,重新略過竹簡上的字,上面赫然寫着的是《回家探親不小心攻略了表哥》。
她略一沉默,随後又打開一卷竹簡,結果話本名依舊直白,甚至還點明了中心思想,這個文名就是《卧底十餘載的我成了賊窩首領》。
對于這兩個書名,李簪雪感到十分的陌生,甚至還有些頭疼,一時間覺得謝司珩雙肩上扛着的流言蜚語,也盡然屬實。「1」
她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保持着在這個時代裡所需要的端雅儀态,按了按太陽穴,對棉霧說。
“你将這東西送還回去吧,順便請那個叫飛流的人吃碗茶,這件事情就作罷。若日後我想要尋話本子,大可直接找二爺。”
棉霧乖順颔首:“是。我都聽奶奶的。”
這時,杏雨端着一碟茯苓餅過來,放在炕桌上後,并貼心地夾了一塊放到李簪雪跟前的小碗裡。
“奶奶早晨隻用了碗米粥,撐到現在,想必肚子早已餓壞了吧。婢子擅自做主讓廚房的人給奶奶做了能滋身養胃的茯苓餅。
原是想着讓他們做些奶奶愛吃的東西送來。但婢子愚笨,不知奶奶喜歡吃什麼。求您告知一二,婢子定能謹記于心。”
垂目看小碗裡的茯苓餅,樣式簡單,無上午的那般精細,忽然有了幾分食欲,拿起銀筷夾到嘴邊,無聲咀嚼着,半晌她道。
“薄若蟬翼,柔膩絕倫。确實不錯。”
得到誇贊的杏雨,面色一喜,有意無意将棉霧擠到一邊,來至李簪雪的跟前,眼眸亮亮道。
“府中極少人愛吃茯苓餅,都覺得它外表簡單,毫無食欲,所以更喜那些點綴過多的精緻糕點。婢子看奶奶形姿端莊利落,一看就是飒爽的性格,故端來這碟茯苓餅,以示心意。”
話落,投向杏雨身上的眼神多了一層深意,随即望向遲鈍且懵懂的棉霧,思索幾息,有了稍許較量,她凝聲言。
“從今往後,你就跟在我身邊,與棉霧一同服侍我吧。”
杏雨立馬喜笑顔開,連連說了好幾句漂亮話。
瞧她這般,李簪雪斂目彎笑,柔和的眉眼,如炕桌上的一碗溫茶,初覺微苦,但勝在溫度合适,可以仰頭酣飲一場。
又恰似是她,在無知無覺間帶着一身慵意地躺在美人塌上,手中握着的溫茶剛好被溽熱了,一切都澹然恬靜地發生着,哪怕途中涼了,也僅僅是在茶中蕩起了微弱波瀾。
水波不興,暗然藏鋒以求持重。「2」
而如潮湧至時,露鋒試以顯功。
恬谧須臾,屋内又響起李簪雪的聲音。
“杏雨,你待會兒去廚房備些滋補身子的湯膳放在食盒裡,以及孫媽媽愛吃的菜,我正巧得空了去尋她。”
杏雨暗自記下,“知道了。奶奶可有什麼忌口的,我這就跑過去吩咐廚房的人。”
她悄然觀察李簪雪的神情,其後又言。
“自古民以食為天,一頓不吃便餓得慌,更何況那些美味佳肴,一餐一飲皆是老天爺的饋贈,您可更不能錯過其中的味道呀。”
棉霧見此,亦附和道:“是啊,奶奶,杏雨說得沒錯。單是米粥和茯苓膏也充不了饑,還是多食一些吧。”
李簪雪盈盈欲笑,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遊移,隻是其中隐含的意思,棉霧不知。
“聽你二人說得,我正巧覺得餓了,那就做些辛辣一點的,去去口中的酸意。”
杏雨應和一聲後,轉身之餘,看着棉霧的眼神多了些得意和傲然。
未時三刻,日光正足,地面上的積雪已經被打掃幹淨,但仍有一層薄薄的冰霜粘附着,繡花暖靴踩在容易打滑的地方,仿佛都能感受冒着冷氣的水漬。
庭院兩側的紅楓樹正值觀賞季,舉目望去,蔥茏的枝葉仿若懸挂于湛藍天空的蘑菇雲,一片紫紅的景象。
豔麗如火的楓葉上還殘留着欲要滴落的冰晶,平添三分空寂。
斑駁的餘影将李簪雪的身形籠罩其中,青色衣衫微動,恰似鳥雀在煽動翅膀,沖向層層阻礙,直達雲霄。
心境微妙,困在某處的桎梏仿佛松動了般,讓本就堅決的态度,又得到幾分恰合時宜的陶然。
從内儀門出來,經過前院正廳和幾間廂房,來到孫媽媽所居住的地方。
李簪雪不喜歡身後跟着很多人,所以這次隻帶了棉霧、杏雨。
一左一右,一伶俐一淳厚,相輔相成,又都是美人坯子,倒是在路上頓覺美女環伺的快哉。
甫一進去,孫媽媽正跛着腳下床,去取些茶水喝。她穿得很是随意,上身是寬袖衫搭内衫,下身則是穿着亵褲。
也就在這時,李簪雪注意到并非所有人都會纏足,畢竟一旦裹上腳,就不便行走,這對底層婦女是極不友好的,或許隻是家中寬裕的人才會崇尚,并且以此為榮。
感受一股強烈的視線集中在自己的腳上,孫媽媽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似是不願被旁人注意到這雙大腳,尤其是在這些夫人小姐面前,心中莫名産生的羞.恥感讓她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