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燦爛得好似春天提前來臨了。
那是他見到的她最後的笑容。再見,她躺在冰冷的水底,空洞的雙眼盯着天上飄落的雪花。
她終是沒能看到雪花飄往人間的樣子。
“好好照顧薇薇,”葉長青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臘八,帶薇薇一起去看看你母親。”說完轉身走往房門。
這些年,葉長青時常想文菁菁僅僅是因為想看飛雪才想離開祖宅嗎?
他不知道他去工作、孩子去上學的時候,她都是怎麼一個人度過的。
大概是畫畫。
她每天都會畫畫。
畫藍天白雲、山川湖水、青草遍地、風筝高飛,還有他們一家四口踏青踏水踏秋踏雪的歡聲笑語。
卻沒有一張祖宅的照片。
他早該意識到父親對子女的掌控欲不會被一個流于形式的試管兒打發,卻自信得以為隻要他在,父親便不敢對他的妻兒做什麼。
菁菁也從未向他抱怨過祖宅有什麼不和。
她溫柔眉眼從來含笑,他就以為她每天都很幸福。
直到隆冬吞噬她。
他不能做什麼。
他不能和葉家斷絕關系,不能送楚鳳英下地獄。
什麼都做不了的他,隻能接受警方判定自殺的結果。
如果她泉下有知,會後悔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收留過一個汽車爆胎的男人吧?
她本可以開着自己的小花店,邂逅一個沒有複雜家世的男人,過上平安幸福的一生……
“爸,”葉風喚住葉長青,“是媽告訴我的。”
“什麼?”葉長青回頭道。
“媽媽說想去外婆的老家種一片花田,但不能去。我問為什麼,她說因為爸爸在這裡,她不想和您分開。我說可以帶爸爸一起去,她說您不能去……因為您的家在這裡。”
雙眼就湧上熱淚,葉長青抹一把眼睛道:“知道了。爸先走了。”出了房門。
他快步離開病房,全教練在後跟随。
從醫院地下室開車出來,葉長青盯着車窗外的漫天飛雪,默默泛淚。
“董事長……”開車的全教練,看了看内視鏡道。
“老全,是我負了菁菁。”
“夫人她……愛您。”
“她愛錯人了……”
沒有愛上他,她現在就可以看見喜歡的飛雪落往人間的美麗。
而不是每逢冬季,隻能隔着皚皚白雪的墳山,遙望人間愛子和那沒什麼用的丈夫。
“董事長,要不要出手?”
葉長青搖頭道:“風兒必須自己保護妻兒,超越他的的父親,才能接得下整個葉氏。”
“晨小姐會幫助少爺。”
“晨兒像菁菁,喜歡浪漫的藝術。她隻是為了弟弟,不得不為之。讓葉楚來見我。”
“是。”全教練當即撥通葉楚電話。
兩人剛回到頂樓辦公室,葉楚沒一會就到了。
聽到敲門聲,全教練打開門道:“董事長,楚少爺來了。”
葉長青坐辦公椅上,指指對面椅子:“坐。”
“爸,您找我?”葉楚邊坐邊說。
“知道為什麼找你嗎?”
“小風他……失去了第一個孩子,我也很難過。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你和這件事有關系嗎?”
“您在懷疑我?”葉楚有些吃驚,眼裡閃現絲絲悲戚。
“沒有懷疑,我在問你。”
“沒有。事情發生後,我才趕到,我也很吃驚。沒想到會那樣……”
“你喜歡夏薇嗎?”
“怎,怎麼可能?”葉楚回得很快,但慌亂的眼神卻并不容易掩藏。
葉長青盯了盯他有些回避的眼神,放慢語速:“夏薇和風兒已經領證,已經是你的弟媳婦。”
“我沒有喜歡她。”葉楚忽略“弟媳婦”三個刺耳的字,穩住被窺見心思的窘迫。
“夏薇隻要沒和風兒離婚,你就不可以靠近她。你能做到嗎?”
“當然。”如果夏薇懷了别人的孩子,葉風能接受嗎?就算能接受不離婚,夏薇能接受嗎?
“楚兒,爸爸希望你認真聽進去了。”
“當,當然。”
父親的第一次親昵呼喚,蓋過想要夏薇的沖動。
好似有了家般的溫暖,包裹自己,葉楚不由紅了耳朵。
葉長青看了看葉楚希翼的雙眼,暗歎口氣道:“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吧。”
“有,有空。”
最難對付的不該是家人。風兒,爸爸隻能做到這個份上。
自己的妻兒自己要學會保護,不要像爸爸一樣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