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還算結實,二十多年過去了,仍屹立不倒。
夏薇同外公一起鋪棉被。
“外公,這裡還住過嗎?”
手電的光暈中,棉被抖動着鋪開,帶起一陣冷風,卻無長久無人居住的灰塵亂飛。
“沒了。廢棄很多年了。放家裡的鑰匙都生鏽了。”
“那怎麼都沒灰?”不僅木床幹幹淨淨,靠窗的木桌也一塵不染。怎麼看都是有人在經常打掃。
“你午睡的時候,我拎了點水擦了擦。”
夏薇頓感自己任性。隻因為不想見葉風,連累外公這麼大年紀了大晚上爬山路。
她想說怎麼不叫醒她讓她來呢。可外公怎麼會叫醒她讓她來呢?
“外公……”夏薇有絲哽咽,“我送您下山。”
“山裡有野獸的,外公陪你呆呆。”夏外公拍拍鋪平整的被褥,“快坐下歇息,思源該累着了。”
“他不累……他不脆弱的……您坐。”夏薇扶外公坐,外公卻擺擺手,坐到爛了個角的小木凳上。
“外公下過田,褲子有泥。”夏外公邊說邊拿出手機,眯着眼在昏暗的角落裡點着屏幕,“你外婆發視頻來了,山上的信号還挺好的。”
看了會,遞給夏薇,“思源爸爸來了。”
“葉,葉風嗎?”夏薇不自覺接過,接過了又不想看。見外公慈笑着希望她看,手指沒忍住點開了錄屏。
葉風捂着屁股,站在文外婆的院子裡,接受掃帚的用力拍打。
“你還捂住嗎?”文外婆喊道,“還不想挨打嗎?”
葉風拿開手,抿着嘴挨打。
“你還覺得委屈嗎?覺得不服氣嗎?”
他松開嘴角,扯出比哭還難看的弧度,文外婆又道,“你還笑得出來?薇薇都已經坐火車走了。也不知道去哪裡,帶着那麼小的思源。”
葉風就又抿住了嘴,好一會道:“外婆,您累了,要不要歇會?”
文外婆杵着掃帚柄,喘了會氣道:“你不犯錯,我會累嗎?我現在就是可以和思源說話的幸福太外婆了。”
“對不起……”
“和我道歉有什麼用?是薇薇被你氣跑了!”
葉風望過來,看看夏外婆家,而後轉頭望望燈光裡更顯漆黑的夜空。
接着第二視頻,葉風朝着夜空呼喚:“薇薇……夏薇!”
夏薇恍惚聽到了真切的喊聲,穿過山林,到了耳邊。
她不禁朝院裡看。
為防山間小動物夜晚誤入木屋,夏外公當年守山時用杉木圍了2米高的圍牆。中間開一扇木門,方便進出。
木門年久失修,被風吹得咯吱響,好似下一秒就會被推開,走進那還來不及多看的挺拔身影。
忽然一陣沙沙的刨土聲,從後院傳來。夏薇一驚,忙出門看,被外公拉住:“外公去,可能是小野豬牙癢了。”
夏外公說着拿了靠門邊的一個生鏽的鐵耙子。
“外公,讓我去,我習過武的。”
“你坐着,思源還小着呢。”
夏薇不放心,外公前腳拿電筒出去,她後腳也拿着電筒出去。
正要繞到後院,忽聽左側有刨土的沙沙聲。
她拿着電筒蹑手蹑腳靠近。
刨土聲越來越清晰,她小心推開常年無人打理的半人高荒草。
忽聽咔一聲似木頭斷裂,夏薇猛然想起兒時同葉風偷跑山上發現的一處洞。
風吹日曬的木頭,經不起歲月的蹂躏,在院牆的一處牆角默默腐爛。
隻需拿石塊敲幾下,木頭就像豆腐般碎開。
此時野豬定拿尖牙頂撞了那個越來越大的爛洞,木牆跟着晃動起來。
夏薇一手抓手電筒,一手抓從屋裡拿來的竹扁擔,慢慢靠近。
希望外公不要被吸引過來,等她一扁擔敲暈野豬腦袋,再過來。
許是她表現的殺氣太明顯,木牆外的野豬靈敏感受到了。它不再拱土,院牆停止晃動,周遭陷入無風的寂靜。
夏薇關掉手電,靜靜站在荒草中,等待噪音再起——然後她就一個箭步跑到牆邊,翻牆而上,一扁擔敲下去——正獠牙頂木洞的野豬,定會在扁擔重擊頭部的瞬間倒地。
正思忖,身後一道亮光,外公的呼喚響起,緊接着木牆猛烈震動起來。
夏薇即刻往回跑,拉着來尋她的外公,跑進屋,又立馬跑出來把門關上:“外公,您不要出來。”
野獸最能感受強弱,聽得是老人家的聲音,就覺得好對付了。
木牆猛烈搖晃,夏薇估摸着很可能是成年雄性野豬。
她快步奔向那處她和葉風發現的漏洞,定要在野豬鑽進來的那一刻一擊爆頭。
最好野豬頭卡在木洞裡,那樣村民們就可以享用一頓美味的野豬肉了。
荒草飛快滑過鞋底,震動的木牆不斷靠近。
一米距離時,夏薇咬住電筒手柄,雙手舉高竹扁擔。她已經看見不遠處的一團黑影。
隻需再靠近點用力敲下,就可以正中嚣張的野豬頭部。
手電的光束随着一點點向前挪動的步子,忽地照亮木頭上的幾道劃痕。
風霜雨淋,那幾道稚嫩的劃痕已經分辨不出原有的痕迹。
她卻認出了——W&F,到此一遊。
夏薇頓住腳步,胃部忽地一陣翻湧。手腕脫力,扁擔啪一下打上荒草地。
木牆立馬停止了搖晃,她忍住上湧的孕吐,快步上前。撥開荒草,電筒照亮了黑影處,卻見一顆英俊的腦袋帶着健壯的胸膛卡在狹小的木洞裡。
兩眼相望,胃酸就沖到了嘴裡。夏薇忙轉頭,幹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