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土堆中挖出來的幾具腐爛程度都沒有戲台下的厲害,況且土堆下屍體腐爛會比接觸空氣要快上許多。
那就說明這個戲子并不是案發當天死亡,而是在戲樓案開始前便已經一命嗚呼,但當日确是這個戲子在台上跳舞。
她又想到了昨日紀沐發現的絲線,以及林星那日描述時所說戲子在戲台上動作僵硬,人們還以為是在模仿木偶。
于是撿起地上的面具,指腹輕輕劃過面具内壁邊緣處,已經幹涸的膠水緊緊黏在内壁上,摸起來有些紮手。
既然面具上有膠水的話,那屍體……
拿出一根樹枝,安今言挑開地上戲子的發絲,果不其然在頭發下的臉頰一圈都有明顯的膠水痕迹,還順帶着在胸口處瞧見了一個已經用過的血包。
想必那日這具早就已經死去的屍體能流血,就是出于這個血包,也解釋了為什麼戲台上殘留的血迹很少全然不像是心口處流出的血來。
為了讓人們察覺不到端倪,所以用膠水将面具牢牢黏在戲子的臉上,然後用絲線牽制着戲子進行動作。
而當日室内昏暗,再加上緻幻粉的效果,看客們便很難辨别真假。
那個人又是在何處操控着戲子?
順着思路,安今言擡頭看向自己第一日到戲樓來時紀沐所藏的地方。
當日她掃視了一周都沒能看見紀沐的身影,别說緻幻粉作用下的看客了。
這幾日的發現總結起來,她便可以大緻還原當時的情況。
那日有人在樓頂的支撐柱上用透明絲線操控着已經死去的戲子,而後台又有人向着出風口處散播着緻幻粉。
再加上大部分看客在二樓客房呆了大半天,又食用了夾雜粉末的食物和酒水,從而在較為昏暗的室内看的不真切,也沒有發覺戲台上戲子的端倪。
但僅僅是知道當日的流程,也并無法抓住兇手,目前他們所知的隻有兇手隻有一半的大拇指。
像是想到了什麼,安今言對着紀沐問道:“之前也沒有關于戲樓虐殺的案子?又或是類似的戲樓案子。”
她懷疑兇手是為了報複先前戲樓的所作所為,從而安排的一起謀劃,如此大費周折若是沒有企圖,那就是心理有問題了。
紀沐很快便點頭,留下案組的幾名成員處理現場,自己帶着安今言回到了案組,拿出先前一起案子。
具體内容也就是一戲子因在戲台上出錯,被戲樓的管事當衆懲罰,據說現場很血腥。
指着受到懲罰的人,安今言道:“那這個人呢?”
紀沐收起記錄案件的冊子放好,回答道:“由于失血過多而亡,那個戲樓現在也被封了。”
聞言安今言心中有所牽動,正巧此刻成員們搬着屍體回來了,紀沐也不需要安今言多言,下令讓成員們全城搜捕那起案件受害者的家屬抑或是朋友,并且具體看大拇指。
等待的時間内,這些戲子的屍身大部分都有家人前來認領,除了小部分和戲台下挖出來的戲子以外。
第二天一早,搜捕的消息便傳來,成員們表示犯人已經抓到,并且絲毫沒有反抗便跟着他們回到案組。
幾人來到審訊室,被關押起來的人竟是個年輕的男子,林星上前說道:“對于你家人的死,我知道你的痛苦,但你也不能拿這麼多人的性命來……!”
沒等林星說完,那人便惡狠狠的擡頭看着三人,“我娘死了!就死在那個戲台上!我憑什麼不拿他們償命!?”
“但這和……”
“怎麼沒有關系?”那人搖晃着身上的鎖鍊,整個人都是向前傾的姿态,眼眶瞬間布滿眼淚,他倔強的不想讓眼淚滑落。
可眼淚根本不理會他的倔強,自顧自的滑落下來,他哽咽着。
“我娘在戲台上,那個人當着所有人的面!扒去她的衣服,拿着小刀……”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這樣的回憶使那人面上挂着痛苦的表情,仿佛那小刀就是劃在他的心窩。
“拿着小刀一下,一下紮進娘的手心,手臂和……”鎖鍊上的人省略了後頭的話,紀沐幾人也沒繼續讓他提及。
“那群台下的人就那樣看着,那麼多人!為什麼不上去幫忙?為什麼隻是眼睜睜看着那個人這樣做?!”
“那日我也在台下,我跑過去攔下了那人繼續用小刀紮下去的動作,而那刀也正正好砍斷了我的拇指。”
“我疼的撕心裂肺,可是娘更疼……!娘的身上全是血洞!”
男子眼淚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向下掉着,卻忽然笑出聲。
“我娘死了,那個人也跑了,戲樓封了以後,我找到那人殺了他,給他換上了戲服,用他的錢财雇下了戲樓所有的戲子,開了這家戲樓。我謊稱給那些戲子的家人下了毒藥,威脅他們替我做事。”
“他們都該死,全都該死,我殺了他們是他們活該!”
話畢,幾人站在他面前沉思,安今言忽地出聲問了個問題,“為什麼還留了一個。”
那人茫然擡頭,像是一時沒想起安今言說的是誰。
“為什麼留下一個男子。”
男人沉默了很久,低聲緩緩說道:“那日他害怕的神情,像我娘,恐懼又擔憂着什麼。”
安今言離開了,她在路上想着男子最後說的話。
“他的心裡住着一個人,不是肮髒的,是純粹的。”
她将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心髒的跳動,試圖以此告訴原主。
這世上還是有人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