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緊緊地攙着姜小姐的手腕,心裡本來是有點不悅的,她是真的怕姜小姐出事,可聽姜小姐這樣說又不免心軟。
“你應該叫我的,你眼睛不方便,萬一路上磕着碰着,我擔不起這個責。”護士見姜小姐愈發愧疚的神情,也不忍心再說下去,“要不我帶你到外面的透透氣吧。”
姜己月垂着頭,道了謝。有護士帶路,她很順利走出了大門。
“那邊有椅子,我扶你過去坐坐吧。”護士帶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姜己月步子邁得比正常人小,但護士很有耐心,從不催促。
護士原本是想給姜小姐描述一下南天和白雲,但又怕姜小姐聽了傷心,便化作一句,“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太陽曬得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
姜己月點頭,“我能看到……嗯感受到一點模糊的光線,那是陽光吧。”
護士:“是的呢,你的眼睛其實沒有問題,看不見是因為你的大腦皮層對視覺信息的處理能力收到了損害,你的眼睛還是能對光線做出反應的。”
姜己月:“原來是這樣啊……”
姜己月伸手摸到了木質凳子,這才慢慢坐下,她是靠邊坐得,自然地将收擱在了一邊扶手上。
姜己月:“請問你知道怎麼找護工嗎?”
護士初聽有些詫異,仔細想了片刻告訴姜小姐,“你是想找外面的護工嗎?這事我可以幫你留意。”
姜己月:“謝謝你!”
護士露出善意的微笑,“那你在這邊休息,我繼續去工作了,一小時後我來接你回去?”
姜己月:“半小時可以嗎?”今天出來得有些久了,她感覺有些疲憊了。
護士:“沒問題,這邊基本上都是病患和醫護人員,有任何事可以叫人或者等我回來,你注意安全,不要再一個人亂走了。”
姜己月乖順點頭。
這種流程式的囑咐的,竟讓她有一種被關心的錯覺,或許是一場病,讓她也變得脆弱了。
護士離開了,獨留她一個人。
姜己月不知道,有一個人站在醫院大門的走廊處觀察她許久了。
裴賀來醫院,是帶着些私人的目的,這事他哥并不知道。
他其實有快兩個月沒見過這位姜小姐了,以前他并不關心,偶爾遇上了她和他哥的場面,他隻是當做好戲來看。
這位姜小姐在他的印象裡十分纏人,遇上他哥那老古董一樣的人,那些甜言蜜語,撒嬌哭鬧的手段都沒用,到是能給他哥添些麻煩。
隻要能讓裴頌那副端着君子面具的臉洩露出一點其他情緒,他喜聞樂見。
他的後背現在還疼着,不為裴頌做點什麼,總感覺那背上的傷抽着他的神經,皮肉傷也變得鑽心蝕骨。
他本意是來醫院刺激一下姜小姐,他難受,那别人也别想好過。
長椅上,一身病号服的姜己月仰着頭,陽光下她的皮膚格外白,或許是大病初愈的原因,裴賀竟在她身上看見一種凄涼感。
這種身在陽光下渾身也透着涼意的感覺他很熟悉。
姜己月正在幻想她拿到賠償之後要幹些什麼,旅遊肯定是不行了,得先去找個穩定的住處,租房肯定是不行了,以後萬一被迫搬來搬去太麻煩。
先買個小房子,偏遠一點的也行,太繁華的商圈她也沒必要了,以後肯定還是吃外賣的多,或者也可以找個做飯的阿姨,外面總吃也膩……
她根本沒注意到那向她走來的腳步聲,等離得近了那人停下故意跺了一腳,她才反應過來。
姜己月疑惑地偏頭。
有人來了?肯定是,或許是某個需要幫助的人,畢竟在醫院嘛,“你好,有事嗎?”
她出于禮貌詢問,但内心想的确是:如果對方真是找她幫忙,那她也無能為力,最多幫他喊喊救命。
姜己月的眼神沒有焦距,歪着頭,那視線不知道落在哪,裴賀沒說話,他知道她已經盲了。
他原本是來刺激姜小姐的,可現在他卻突然不想開口,他将坐在長椅上的姜小姐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看上去好不可憐。
裴賀視線在她頭上的紗布停留,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個微笑,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
姜己月沒等來對方的回應,倒聽見對方離開的腳步聲。
嗯?
她一頭霧水,難道對方隻是個路人,她自作多情了?正好此時護士過來找她,她便不糾結,在護士的攙扶下準備回去。
路邊正欲開車離開的裴賀回頭,望着遠處姜己月的身影,陷入沉思。
有風吹過,襯衫摩擦着他背後的傷,裴賀回神,動作幹脆地拉開車門,駕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