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媽幫姜己月洗了頭。
自從她的眼睛看不見了之後,這些事一般都是白天做的,隻不過今天白天王媽忙上忙下就給忘了。
姜己月到覺得無所謂,明天再洗也沒什麼,但王媽剛好又在晚上想起了這件事,她似乎有些強迫症。
洗完後王媽用毛巾包着她的頭發,然後去找吹風機,留下了姜己月一個人在客廳。
她想着天花闆上的燈擡頭,感受着眼前的一團光暈。
視野中呈現出朦胧的模糊的冰冷的光線。
真希望可以看見啊,就算大概能想象到未婚夫所說的奶白色,可她還是想親眼見一見這份禮物。
可惜就算她把手镯放在燈光下,同樣什麼也看不到,連一點影子都沒有。
姜己月低頭撫摸着光滑細膩的玉镯,這種溫潤的質感讓她莫名聯想起了百合花,她媽媽最喜歡的花。
不知道這白玉一般的镯子會不會像百合花那樣純淨無暇。她從前沒有接觸過玉飾,也不明白這份禮物的貴重。
不過她倒是忘記告訴未婚夫了,她很喜歡這份禮物。
她認為禮物是帶着某種心意的,對于送出禮物的人來說,對方對這份禮物的喜悅就是對送禮這最好的反饋。
這是她一次生日上,媽媽告訴她的。那一天她對着甜甜的奶油蛋糕說了好多次喜歡。
姜己月回憶到這裡,王媽拿來吹風機,正要給她吹頭發,卻被裴賀截胡了過去。
他沒說話,安靜地走到姜己月的身邊,解開了包着頭發的毛巾,正要将其拿走。
濕潤的發絲散開,她刨了刨頭發,“王媽,我可以自己吹的,你幫我插上電就好。”
裴賀撈了一把冰涼的頭發,“我幫你吹。”
是未婚夫。
姜己月一歪頭扯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但她并沒有在意,“你怎麼來啦?”
裴賀看她明明被他扯疼了也隻是揉腦袋,一點也不生氣還對着他傻笑,他扶正他的頭,摸摸她的頭發,手指穿過水潤微涼的發絲,揉了揉剛剛被扯到的地方。
“别動了,我給吹頭發。”
姜己月點頭,不再亂動。
吹風機呼呼的聲音響起,兩個人都沒在說話。
風聲灌滿她的耳朵,她的心裡卻愈發平靜。
她曾經在結束了到晚上九點的加班之後,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從小區大門到她家要走一段路,那時候小區的綠化很美,路旁樹影搖曳,夜深人靜,世界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
那時候她偶然會在路旁停下腳步,路燈朦胧,她擡頭看空無一物的天空,看四周居民樓的零零落落燈火,看自己深深淺淺的影子。
那個時候她依然孤身一人停留在這夜色中。
然後她會帶着從便利店買的宵夜,去找樓下的流浪貓,将便當裡的一部分分給小貓,随後開始吃飯。
有時候小貓吃完了就在她的身邊喵喵叫,同時還會在她的腿邊一直轉,接着讨好地蹭她的褲腳。
這樣姜己月就會忍不住又分出一點給小貓,在小貓的咕噜聲中淺淺的笑,加班帶來的疲憊和厭倦感似乎在這一刻得到治愈。
小貓的咕噜聲漸漸和耳邊的風聲重合。
“想什麼了,怎麼笑得這麼開心?”裴賀将被風吹亂的頭發别在她的耳後,看着她的笑容停下了吹風機。
“啊,”姜己月回過神來,眉眼間仍留着那些夜晚的柔情,“我在想……以後有機會帶你去看我家樓下的流浪貓。”
裴賀:“貓?”
姜己月點頭,“對,一隻小橘貓一隻小黑貓,小橘很親人會主動向人讨吃的,小黑總是跟在小橘的身後,非常謹慎,給它罐頭也隻能放在地上,等它觀察很久才過來吃。”
裴賀摸摸她的頭頂,頭發已經幹了許多,還剩下些水汽。
“好,以後要是有機會把它們接回家吧。”裴賀重新打開吹風機。
姜己月耳邊重新響起呼呼的風聲,臉上表情頓了一下。
她自己或許沒有機會再見到小橘和小黑了。
不過她并不擔心,小橘一向和小區裡的年輕人關系很好,就算沒有她,它們兩個也能活的很好。
她隻是有些懷念但并不難過。
她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以前的日子。
她現在的生活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沒有讨厭的領導,沒有數不盡的加班,沒有難吃外賣,過去的許多不如意似乎都沒有了。
隻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刻意疏離這個世界,不在刻意防備周圍的人。
她以為自己隻是在觀察大家,善良開朗的茜茜,熱情勤勞的王媽,還有和她有訂婚的未婚夫……
不知何時,她似乎漸漸融入了這個世界。
漸漸喜歡上了現在的生活,即使她的眼睛再也無法看見,即使她帶着系統的任務,即使一開始她隻是想把這一切當成另外一種工作。
但在這個時候,她想起了過去那些擡頭看天的夜晚,想起了樓下的流浪貓。
那些曾經生活中的美好瞬間,原本被她忽略在記憶裡,在這是時候,這些回憶剛好再次浮現。
她曾經想接一隻貓回家,希望在又一個加班結束回到家時能抱一抱摸一摸她的小貓。
但命運讓她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容身之地,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和一個陌生的未婚夫産生羁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