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弗冬回神，抱拳一禮，翻身躍走。

淮樞甯展扇，那白色的貝扇上，刻着一條龍形雕。

“六業，你在繁都，行事方便，替我再查一個人。”

她餘光瞥了眼車廂，低聲道：“尹宗夏。”

龍形雕亮了刹那，貝扇上浮閃過得令二字。

茶水鋪的老闆起了個大早，人還迷瞪着，到了街前左看右看，才明白過來，自己的鋪子碎了。

“哎喲！哎呦這可怎麼辦！”茶老闆拍着大腿，“大人，昨晚出了什麼事？”

淮樞甯掏出一疊珠票，塞給茶老闆，笑眯眯道：“昨晚電閃雷鳴，擊中了你鋪子。好在那種在壇裡的小妖送去了你家宅裡，吉祥如意。”

茶老闆推脫了幾次，收了珠票，頗懂人情世故，隻字不提損失，隻問尹醫士可還好。

“昨日他也不在此處睡。”淮樞甯依然笑眯眯。

茶老闆哈哈笑了兩聲，給淮樞甯玩笑似的作了揖，逗趣道：“昨日甘清兄弟在我家唠叨了一宿，我就說，女侯您是個可靠的，小醫生得您照料，咱們又有什麼不放心的。”

“客氣了，也應感謝街坊鄰居平日對他的照顧。”淮樞甯學着羽弗冬剛剛的作禮樣子，沖茶老闆比了個拳，笑問，“他在聆夜城待了有六七年了吧，就一直孤零零一人？”

茶老闆到底是經驗多，聽出淮樞甯在打探尹樓蘭身世過往，他像家裡的長輩，鉚足了勁把尹樓蘭往外推。

“是呢，大家夥從前還愁呢，小醫生多年來孤身一人，進山采藥幾天幾夜不歸，這種日子沒個指靠是不行的。但您也知道，這孩子這樣貌還有這品性，待在咱聆夜，着實也找不來合适的，咱聆夜哪能有匹配得上的……要不是您，這孩子還沒着落呢。”

淮樞甯又同茶老闆閑唠了幾句後，問他：“聆夜城，有賢王廟嗎？”

“您是問哪個？”茶老闆說，“聆夜野廟不少，賢王廟有兩處，一處是前朝的賢王廟，還有一處是咱龍主登基後，公府前年才修的新廟，供奉的是一尊怒目神像，也說是賢王，斷冤獄的，誰家有冤情了，都可去拜一拜。”

“嗯，就是這個，在哪塊？”

“城郊東北，那處有個斷橋，過去斷橋，就是那廟。不過那廟雖然新，公府卻落了鎖，也沒人去拜。”

茶老闆說到這裡，八卦道：“據聞，這新賢王廟，供奉的其實是咱朝的躍金皇子，說躍金皇子有一神能，能幻化千百身，隻要有神像在，就能通過神像與他傳訊，訴說冤情。”

“是呢。”淮樞甯搖着扇子道，“躍金皇子司掌刑罰。”

“嗨，那怪不得公府給上了鎖。”茶老闆擺手道，“小地方的人，怎敢驚動皇子殿下。萬一真有冤情叨擾到皇子殿下，豈不是顯得咱聆夜城的官員無能，哎喲，哎喲喲，我多嘴，您可别怪罪。”

“原來離京城遠了，還真管不到。”淮樞甯意味深長道。

城郊斷橋爬滿枯藤，神廟小小一座，因修繕好後就落了鎖，也無人供奉，瞧起來雖新卻荒涼。

淮樞甯貝殼扇子輕輕敲在銅綠的鎖上，鎖頭啪嗒掉落。

她推開門，眯起眼等灰塵撲過後，邁入廟内，扇去神像上的浮灰。

神像白面濃眉，瞪着一雙大眼，說不上好看，但也不難看。隻不過威嚴過頭，在空蕩蕩的神廟裡，十分滑稽。

淮樞甯手中扇子輕敲三下神像的腦袋，喚了一聲：“二哥。”

無人應答。

淮樞甯等了片刻，又喚了一聲：“有急事，二哥，二殿下？二哥哥，哥！”

神像的眉毛動了動，眼睛亮了起來。

“說。”

神像冷冷吐出一字，莊嚴肅穆，六親不認。

“我想要你審問過的，所有被俘虜的魔的卷宗。”

神像沉吟片刻，依然是那副闆正無情的口吻，道：“卷宗共一千三百二十九冊，多。”

“二哥，裡面提到魔王那加，還有他兒子的，有多少？”

又等了會兒，神像回答：“二百三十七卷。”

“還好。”沒想象的那麼多，淮樞甯松了口氣，“勞煩二哥送來。”

神像沉默。

神像欲言又止。

淮樞甯又道：“等等……”

神像似乎在“屏息”等她回心轉意。

淮樞甯道：“有無般若公主的？”

“前朝加俘魔的案宗，提到般若，共計二十一處。”

“也拿來吧。”淮樞甯說。

神像繼續沉默。

“對了！”淮樞甯又道，“可有般若公主與魔王那加的畫像？”

神像終于發問了。

“你到底想查什麼？”

“他倆的兒子。”淮樞甯說，“那個魔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