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琳請來了專業的技術人員,對紀薇的住宅進行勘查摸排,拆除了屋内無處不在的眼睛。
三個樓層,幾十個房間,上百個攝像頭。
“廚房浴室衣帽間都不放過……這是什麼變态。”站在三樓主卧,趙梁看到技術人員打開展示櫃,裡面存放的每一個玩偶擺件,都是一雙眼睛。
在這種密密麻麻的眼睛監視下,換誰不瘋。
搓了搓發涼的手臂,趙梁終于理解了琳隊的話。他想,紀薇确實不是“病人”,而是“不正常”的正常人,她的所有反常不是病人的正常,而是該被認真對待的正常。
紀薇是在求救,可最有能力幫助她的這身制服,卻因有色眼鏡忽視怠輕了她。
“琳隊……”心裡說不出的難受,趙梁感到愧疚,“是我錯了。”
“你确實錯了。”歐陽琳對他今晚的表現很不滿意,直接上手招呼,“讓你寫千字檢讨,你認不認?”
趙梁是警校的優秀畢業生,調來市局後吃苦肯幹,是個有天賦的好苗子,隻是太年輕,性格急躁缺少經驗,這樣下去遲早出問題。
如今回想起來,趙梁也覺得後怕,對于懲罰他心服口服,今夜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
“所以……紀薇說得都是真的?”
趙梁開始認真對待這件案子,“有變态在監視她,昨夜闖入了她的家中,這相框和地毯的血……她真的把人殺了?”
可屍體呢?
難不成還真就詐屍順着天花闆爬走了?
趙梁不由又看向頭頂,天花闆之上,是另一個案子的兇殺現場。想到死者的身份,紀薇所在的公司及職位,他的直覺告訴他,兩者之間必有關聯。
“琳隊。”趙梁心中産生一個大膽的念頭,“紀薇口中消失的屍體,會不會是死在四樓的……”
扭頭,他看到歐陽琳正盯着手中的相框出神,壓根沒聽他說話,趙梁小心翼翼戳了戳她,“姐,想什麼呢?”
歐陽琳搖了搖頭,将相框作為物證收存,“破案不是靠直覺和猜測,最重要的是要講證據。”
發現血迹後,歐陽琳第一時間确認了紀薇的身體情況,除了兩根手指的割傷,她身上并無其他外傷,而房間中的血污,超出了指傷的出血量。
根據地毯和相框上的血色判斷,這些血迹凝成時間與紀薇口中的“殺人”相符,雖不能直接證明紀薇殺了人,但至少證明了那日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人存在,并在這間卧室受了傷。
“走。”歐陽琳拍了拍趙梁的肩膀。
沾有血液的證物會送去痕檢科,檢測結果沒出來之前,他們需要先和紀薇聊一聊。
“……”
紀薇被先一步帶回了警局。
在歐陽琳回來前,她已經将自己被跟蹤到殺人的始末交代了兩遍。
“可以把糖果盒子還給我嗎?”歐陽琳帶着趙梁坐到審訊室時,紀薇提出要求。
她在進來時,身上的物品都被收走了,封閉昏暗的房間内,紀薇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擡頭隻能看到上方的監控探頭,閃着紅光,不知後面又擠滿了多少雙眼睛。
考慮到紀薇的情況,歐陽琳點頭同意了,趙梁将糖果盒子還給她時,給她倒了杯溫水。
“别緊張,這裡沒有人會監視你。”
紀薇接過紙杯,長睫顫動很是禮貌,“謝謝。”
她看起來很平和,如果不是手背上遍布深淺不一的指甲掐痕,趙梁真要被她再次騙到。
吃了一顆水果糖,紀薇發白的臉色逐漸好轉,開始慢聲細語進行第三次認罪,“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記得他跟了我多久,更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他是誰……”
紀薇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說,歐陽琳在她的坦白裡,抓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七月十三日晚,隻有你一人在家?”
紀薇點頭。
“你是發現有人闖入三樓,才從二樓去了三樓?”
紀薇繼續點頭。
“當時是幾點?”
點頭改為搖頭,“不記得了。”
“那麼你在二樓,是怎麼發現三樓有人闖入的?”
紀薇頓了下,下意識擡頭看天花闆,回:“我聽到了他的呼吸,我感受到了……他在貼着地闆注視我。”
趙梁皺起眉頭,“你人在二樓,怎麼能聽到三樓的呼吸聲?”
歐陽琳略過這個問題,“你是怎麼去的三樓?”
紀薇回:“樓梯。”
在調查四樓的兇殺案時,他們第一時間去取寰夢的大樓監控,卻發現電梯監控被人為破壞,無法調取當夜的監控錄像。
有意思的是,寰夢在樓梯間也安裝了監控,并且沒有被破壞。根據調查取證,紀薇當夜在22:30分,确實由二樓去了三樓,之後沒有再出現在樓梯間。
而四樓的兇殺案,死者的死亡時間與之接近,在十四日淩晨。
“說一說你的作案過程。”歐陽琳翻出四樓死者的屍檢報告。
紀薇停頓了幾秒,還是那句:“我不記得了。”
歐陽琳擡起面容。
聽到紀薇遊移不定的講述,“等我恢複意識時,他已經死了。”
“那麼你的作案工具是什麼?”
紀薇似在回憶,糖果盒子被她緊緊攥着,按痛了還未愈合的傷疤。她低頭看着自己受傷的手指,想起來了,“是一台相框。”
她用那台難看惹人厭惡的相框,敲碎了那人的頭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