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往裡挪,給沈南皎留了一半的床,然後自己倒下去,閉上眼睛開始努力睡覺。
因為眼睛閉得太快,薛庭笙說完話也沒來得及去看沈南皎的表情。
修行之人五感通透,她閉上了眼睛,卻也在幽夜中聽見沈南皎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都要比平時更急促一些。
這是人類情緒激動表現,薛庭笙知道。
不過她也有一點不明白,不明白沈南皎心情有什麼可激動起伏的。
身邊讓出去的半張床一直沒有人躺上來的動靜。薛庭笙閉目了一會兒,耳邊倒是聽到了她剛才休息用的躺椅‘嘎吱’ 一聲。
有人躺了上去。
不懂沈南皎在搞什麼,躺椅哪裡有床來得舒服。
不過養胎手冊上說,懷孕的人有時候就是會有很奇怪的想法,說不定沈南皎也是這樣——這樣想着,薛庭笙很快就釋然了,不再繼續糾結沈南皎的事情,轉而放空腦子努力睡覺。
放空許久,效果不佳,睡眠狀态一如既往的糟糕。就連之前泡熱水澡,好不容易泡出來的一點暈乎乎想要睡覺的困意,也在閉目養神的間隙逐漸消失,隻剩下一顆腦子越來越清醒,以至于連那張躺椅木軸滑動摩擦的聲音,都像不間歇的噪音那樣不停的落進薛庭笙的耳朵裡。
她知道這不是躺椅的錯。
當然也不是沈南皎的錯。
但薛庭笙還是覺得挺煩的。
她将其歸結為沈南皎的錯——因為沈南皎太惹人煩了,所以自己才會這麼煩躁。而且沈南皎也不該追着問她疤痕的事情,他們難道有那麼熟嗎?
薛庭笙幹脆睜開眼睛,視線所及,是被清晨太陽光侵染的房間與家具。
一夜幾乎無眠,不過這樣的狀态對薛庭笙來說已經是常态。正因為如此,她臉上才總是挂着困倦的神色,并時常被誤會是看不起誰才做出這副表情。
實際上薛庭笙真的就隻是困了而已。
睜開眼睛看着屋頂躺了一會兒,薛庭笙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她掀開被子翻身而起,走到那架躺椅面前;昨天薛庭笙躺到床上之後,沈南皎就沒有再去床上,而是在躺椅上睡了一夜。
薛庭笙躺着剛剛好的躺椅,對沈南皎來說還是窄小了一些,少年不得不曲着雙腿,才能躺下。
晨光照得他臉頰绯紅,一雙濃黑的眉緊皺。薛庭笙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觸手滾燙,像碰着一塊炭火。
薛庭笙有些不确定的又摸了摸他額頭,還是滾燙。
熱度已經是薛庭笙不需要摸自己額頭來對比,也知道沈南皎在發燒的程度。
薛庭笙在躺椅邊半蹲下來,拍了拍沈南皎的臉,想把他叫醒——少年的臉倒不似他脾氣那樣硬,因為高燒的緣故,拍起來手感溫熱又柔軟。
薛庭笙原本隻是想要把沈南皎拍醒。
但是手感太好,她沒有忍住,往沈南皎臉上多拍了幾下。
沈南皎很快就醒了,有些虛弱的張着眼睛,看見薛庭笙的臉在自己面前晃,開口第一句便是:“你打我?”
薛庭笙:“我在叫醒你,你發燒了。”
沈南皎:“……”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摸不太出來,他的手和臉一樣滾燙。
薛庭笙說:“你去床上躺着,我找店小二打冷水毛巾來。”
沈南皎拂開她的手,咬着牙自己爬起來,躺到床上去了。
被窩還溫熱着,枕頭上都是清爽的皂角氣味,幹燥清淨,并不似沈南皎身上味道那樣花裡胡哨。他發着燒,腦袋發暈,一時間沒有把這股味道和薛庭笙聯想到一起。
薛庭笙出門去找來涼水裝盆,用幹淨毛巾浸透涼水,擰幹後疊起來搭在沈南皎額頭上。
沈南皎躺到床上之後很快就睡着了,夢裡也皺着眉,睡得非常不安穩。
薛庭笙解下他的芥子囊翻了一圈,裡面各種傷藥珠寶金銀法器都不缺,卻唯獨沒有退燒藥。
薛庭笙身上也沒帶能退燒的。
修為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基本上已經不會發燒了。若受傷到了發燒的地步,那些退燒藥其實也沒有什麼作用,所以幹脆不帶——但現在沈南皎修為散了大半,現在頂多算個剛築基的入門漢。
發燒也很正常。
薛庭笙沒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握着芥子囊發了會兒呆,随即起身扔下沈南皎的芥子囊,自己轉身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