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麼!”柳雲華氣瘋了,“什麼你媽的遺物!這是他們夫妻共同财産!她死了!留給你爸了!我跟你爸結婚我就是他配偶,他願意給我就是我的!你也管不着!”
柳雲華尖利的聲音在一樓大廳遊蕩,沒一會兒就引來樓上的腳步聲。
周夏栀正準備進組,這兩天在家收拾東西,聽見媽媽的聲音趕緊跑下來,看見媽媽跟初央對峙,一時間有些茫然。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突然冒出來。陌生的姐姐。
她跟着媽媽進入周家,此前六年從未面對過昨晚那般難堪的場面,六年溫水般的生活讓她習慣了這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初央回來了,深夜歸家,大半夜吵醒一家人,砸了媽媽精心呵護的玫瑰溫室,當中戳破媽媽帶着初阿姨的首飾,強迫她搬離自己的房間……将她們母女的臉踩在地上。
今天爸爸不在家,她姿态平靜優雅,三言兩語就讓媽媽氣得跳腳。
可她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周夏栀不得不承認她也很不喜歡媽媽總是偷拿保險箱的首飾的行為,再次被初央認出,周夏栀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連忙下去拉柳雲華,生怕她真的動手。
“你别以為你爸不在我就不敢教訓你!你有沒有半點教養?!”柳雲華扯着嗓子罵她。
初央看了眼端着早餐進來的保姆,示意她放到餐桌上就行,保姆趕緊放好逃離現場,生怕身上濺到血似的。
她拿起烤吐司咬了一口墊墊肚子,欣賞後媽暴走,情緒穩定地愉悅着。
她不是剛成年的小屁孩,死了媽,别人說兩句就跟戳了肺管子似的跳腳非得讓人把說出口的話通通吞進去不可。
但這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什麼教養,什麼素質,什麼道德倫理,這個世界上能管得住她的人已經死了。
安靜等柳雲華發完瘋,喘着氣被周夏栀安撫。
“我母親的首飾我記得很清楚,日後如果讓我看見你再動她的東西,我不介意親手将它取下來。”初央端起桌上溫熱的牛奶,目光平靜地看着這對母女,“我再問一遍,我弟弟在哪個學校讀書?”
輕聲細語的威脅顯然對柳雲華沒起什麼效果,她被初央淡定模樣氣得要發瘋,掙紮撲過來。
初央無聊扯了下嘴角,看着周夏栀一個不小心松開了柳雲華,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同時柳雲華因為太過用力重心不穩。
她出手很快,放下手裡的牛奶,一手制止柳雲華右手手腕,一手順勢抓住她頭發狠狠揪在手中,腳踹向人膝窩。
柳雲華失重般跪在地上,脆弱的膝蓋狠狠磕在大理石地闆上,發出令人牙酸的碰撞聲。
初央手腕翻轉,擰緊頭發,幾乎要扯下人頭皮的力道拖了半步,順手将人腦袋扣在冰涼的大理石桌面上,柳雲華痛到失聲,左手瘋狂掙紮想抓她,偏偏左手用不習慣總是抓不住目标。
她忽然松了手腕,柳雲華下意識擡起頭,随後又在人擡頭的間隙狠狠下壓額頭撞到桌面。
該死的大理石面闆硬得吓人。
“啊——!”
“你瘋了!!我是你媽!!!”
“周鳴川!!啊——!”
周夏栀完全被吓到了,小白花一樣在旁邊站立着,滿眼難以置信,甚至不敢上前幫自己媽媽。
“我不想問第三遍。”初央換掉左手,膝蓋壓着人後脊背讓她被迫貼着桌子腿,空出來的手端起牛奶喝了口,毫不理會柳雲華還在狂舞的雙手。
“他死了!!!”柳雲華嘶啞着嗓子大叫。
初央原本平靜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陰鸷,垂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仿佛看路邊被車碾壓成片的野生小動物。
周夏栀突然意識到初央真的生氣了,一瞬間的恐慌讓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初現在青年路上的職高讀書!”
“你告訴她幹什麼!你告訴她幹什麼!初央!我殺了你!啊啊啊啊——”
柳雲華跟瘋了似的。
初央卻不太在意,松開了手,挪開幾步,任由她在地上爬,手裡的牛奶喝了一半沒什麼興緻,眼看柳雲華披散着頭發惡鬼似的狠狠瞪着她,初央隻是淺淺擡了下眼皮,淡漠地看了一眼。
手裡的玻璃杯下一瞬狠狠砸向桌腿,剩的半杯牛奶濺了一地,玻璃碎片炸開劃破地上女人的腿。
“啊——!”
女人抱頭尖叫。
然而這一次,等柳雲華冷靜下來,再次擡頭看向面前的年輕女孩,是的,盡管她是長輩,盡管按照所謂的道德倫理她得叫她一聲媽媽,至少得叫阿姨吧,但她卻隻能仰視她,看着那張年輕精緻的面容,隻覺得渾身發冷,憤怒全無,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柳雲華錯看她了。
她跟柳雲華印象中的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她是初昙的女兒,卻沒有遺傳到半點她母親的溫婉善良,明明是笑着,臉上卻沒有任何感情,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街邊賣藝被鎖住喉管的猴子,甚至一絲憐憫也無。
她讓柳雲華感到自卑,覺得狼狽,仿佛天生就低她一等,屬于下等生命,無論爬得多高過得再光鮮亮麗,她也能輕易将她從高處一腳踹下來。
可是,這個家姓周!柳雲華憤憤想着,她才是被周川鳴趕出去的棄子!
“你等着……你爸爸……”柳雲華仰頭死死瞪着她,幾乎耗盡她所有勇氣。
“你大可等周川鳴回來,給他看客廳監控錄像,告訴他,我是怎麼欺負你,侮辱你,傷害你的,”女孩語氣輕巧,“然後問問他,他會怎麼做。”
見識過方才初央所做的一切,周夏栀終于回過神來去扶自己媽媽,母女倆擠在牛奶玻璃碎片的地闆上,好不可憐。
初央看着這一幕,忽然心生憐惜。
“監控錄像記得發我一份。”
這麼好看的大場面,不留存下來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