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書包放下快來吃飯吧!”
徐雲妮先跟他們打了招呼。
“媽,趙叔,我先上樓整理一下,馬上就下來。”
趙博滿樂呵呵的:“好,好。”
他目送徐雲妮上樓去,轉頭跟李恩穎小聲說:“還好,其實之前我還有點心虛呢,怕妮妮因為學校的事怪我。我跟你說,我前幾天一看她後背就出汗。”
李恩穎說:“你也太誇張了,還出汗,反正你快點給她往外轉吧。”
趙博滿:“我知道,我正聯系呢,回校回複得太慢,唉,老爺子沒了之後确實……”
李恩穎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别想那些。”
“好好,都聽你的,”趙博滿又說,“妮妮被你教的真好,哪像我家那個祖宗,”他往樓梯方向看看,“吃飯都喊不下來。”
李恩穎拆着碗裡的螃蟹,說:“小帥也挺好的啊,愛好廣泛。”
“什麼廣泛,天天瘋玩!”
“年底又要去他媽媽那邊了吧,現在想玩就玩幾天呗。”
“唉,就玩吧,在國外也是大手大腳的,都給慣壞了,”趙博滿繼續捧一踩一,“還是妮妮懂事,學習又好又有禮貌。就是看着有點嚴厲……咝,也不是嚴厲,就是有點……”
他欲言又止,李恩穎說:“我懂你的意思,我女兒看着是有點冷,她從小到大都這樣,小時候我還帶她去醫院查過,什麼問題都沒有。後來别人介紹給我一個大師算了一下,人家說她有點‘犯孤星’。”
“啊?什麼意思?”
“反正就是性格有點直?不容易親近?我沒太記住,後來那大師詐騙被抓進去了。”
“哦哦!這種都是要騙你給錢的,不能信!”
“當然不能信,你相處久了就知道了,妮妮其實特别熱心,就是臉上不太顯。”李恩穎頓了頓,又說,“有點随她爸,從小就是。”
趙博滿一聽這個,趕快轉移話題。
“哎,你有沒有問過妮妮想不想出國?她有什麼理想職業嗎?法律?金融?這回我提前找人幫着聯系一下,肯定不會出問題!”
“她的事都自己做主,有需要會跟你說的。”
“我就怕她不好意思開口。”
“那不可能的,你放心好了,我女兒終極務實,沒人比她更會利用資源。”
此刻,又熱心又務實的徐同學已經上了樓。
拐角處碰見從屋裡出來的趙明栎,頂着亂糟糟的雞窩頭,帶着耳機一邊走一邊說話,像是在跟人連麥打遊戲。他低着頭弄手機,腳下歪七扭八走不了直線,徐雲妮使勁躲也沒躲開,到底撞上了。
“哎!呀呀呀呀!”趙明栎絆了一下,趕緊往旁邊站,他以為是張阿姨,結果一擡頭是徐雲妮,“啊,你回來啦。”
趙明栎比徐雲妮小一歲,其最大特點就是趙博滿形容的愛玩,性格大大咧咧,有那麼點二世祖,但尚在控制之内。
徐雲妮問:“不吃飯嗎?”
趙明栎抓抓雞窩頭,說:“你們先吃吧,我等你們吃完再下去,我爸太能唠叨了!”
徐雲妮點點頭,就上樓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簡單洗手洗臉,換了身衣服。
屋裡還是有些亂,擺了不少箱子,她剛搬過來不久,東西還沒整理完。她沒讓保姆收拾,她習慣自己整理,因為又要忙轉學的事,隻能一天理一點。
看看時間,徐雲妮撸起袖子,決定五分鐘内弄好一個新箱子,再去吃飯。
她手腳麻利拆箱搬書,拿着拿着,露出下面一張照片。
這是之前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
徐雲妮看着照片,陷入回憶,是哪年來着?
徐志坤難得從工作抽身,回來陪她過生日。照片裡的徐志坤,皮膚棕黑,高大硬朗,他站在李恩穎和徐雲妮身後,一雙強健的手臂将二人完全包裹起來。
徐雲妮拿着照片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自己的表情實在有點呆,還是李恩穎最漂亮,紅紅的嘴唇,彎彎的眉眼,搭配着深藍色的絲絨連衣裙,像一朵深夜裡盛開的花,既優雅,又美麗。
徐志坤沒有笑,倒也不能說沒笑,隻是沒有傳統意義上的“笑”,對熟悉他的人來說,他這放松的神态,就等同于他在笑了。
徐雲妮的父母是完全相反的類型,李恩穎的家裡條件好,從小被寵着長大,身心嬌貴,性格天馬行空,甚至有點無厘頭。而徐志坤則很早就沒了父母,基本上是白手起家,從前當兵,後來進了檢察院,一直奮鬥在一線,沉穩老派,堅韌不拔。
兩人教育理念也不同,李恩穎主打愛與自由,通俗講法就是放養。徐志坤則是嚴厲刻闆,李恩穎懶得跟他争,于是徐雲妮的童年就全栽在徐志坤手裡了。他各方面的要求都是最嚴格的,徐雲妮稍微犯錯就會挨揍,手心屁股沒少開花。徐志坤的戰友看到都開玩笑說:“你這是帶兵還是帶孩子?”
徐雲妮卻一點也不讨厭這種教育方式,并認為這種生活會永久持續下去。
但是人生的意外來得很快。
徐雲妮也沒想到,這竟然是徐志坤陪她過的最後一個生日。
往後一年的生日,徐志坤因為工作沒有回來,而第二年,他去世了。
沒有什麼蕩氣回腸的故事,這個鐵骨铮铮的漢子是病死的。
腦瘤。
從發現,到兩場手術,再到死亡,僅僅半年多。
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
徐雲妮牢牢記得他最後一次清醒的時候,對她說的話。
“爸爸往後不能看着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和媽媽。妮妮,不要哭,以後的生活也不可能一帆風順的,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堅強一點。”
門口有人敲門。
張阿姨在外說:“徐小姐,吃飯嗎?我剛幫你重新熱了湯,怕等下又涼了。”
“徐小姐”這個詭異的稱呼讓徐雲妮後頸麻了一瞬。
她對張阿姨說:“馬上,我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