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東被送到縣城裡的醫院搶救去了,聽舅舅說那天晚上兩兄弟跑去路口接任母,人沒接到,反而遭到了車禍,任東被撞得最嚴重,人被撞飛,小腿還與路邊的樹幹相撞,導緻右腿骨折,身上多處擦傷,他在醫院住了很久很久的院。
娜娜因此在額頭上留了個疤,不過家裡沒什麼人關注她,也就沒人發現,她怕外婆看見擔心,偷偷地在額前剪短了一點碎發。
“幸好娜娜發現得早,把任家的小兒子背了出來,這治療得才及時,”舅舅抽着煙跟一家人說話,他看着小女孩難得誇獎,“娜娜,你做得好。”
徐西桐有些飄飄然,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她可是行俠仗義的上官海棠,這沒什麼嘛。
任東一家來舅舅家裡拜訪時,徐西桐正式步入一年級,有天她背着書包放學回家,發現家裡來了客人,原來是任阿姨左手提着大包小包,右手牽着任東來站在客廳處。
“娜娜,快過來,這是你任阿姨。”舅媽沖她招手。
徐西桐乖乖地叫了聲:“任阿姨好。”
任東小姨拉着她的手說了好多感謝和誇獎的話,徐西桐站在一邊眼睛轉啊轉啊,發現任東右腿還打着石膏,人也消瘦了許多,顯得那雙眼睛更黑了。
徐西桐看他站在她家,好像有些緊張,嘴唇抿得緊緊的,便伸手扒着自己的臉,嘴巴故意張大,沖他做了個鬼臉。
看着徐西桐搞怪的模樣,任東撲哧一笑,原本還在說話的任阿姨和舅媽愣住了,随即也跟着笑了起來。
“話說你們兩個小孩的名字也好有意思,一東一西。”任阿姨說道。
“不止呢,上次在外面遇到你家的那位,湊巧知道了,兩人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真的啊?你也是1996年,六月一号生的?阿東也是,真有緣份。”任阿姨睜大眼睛。
“是呀,爸爸說我是兒童節子時出生的。”
“那你比阿東晚兩個時辰,”任媽刮了一下娜娜的鼻子,轉頭俯身對任東說,“那她以後就是你妹妹了,阿東,以後要保護好妹妹。”
“嗯。”任東盯着她額頭上那道疤若有所思,雖然顔色很淺。
至此,兩家結緣,加上任東小姨與舅媽年齡相仿,兩家來往得也愈發密切,兩個小孩的關系也開越來越親密。
任東傷好之後開始上學,兩人都讀一年級,每天早上任東會早早起床,然後等徐西桐一起上學。
說是妹妹,可徐西桐感覺自己更像姐姐多一點,雲鎮小學面前有一條河,中間設了一條堤壩,任東矮她一個頭,又大病初愈,每天都是徐西桐牽着任東的手過河上學。
餘霞成绮,一朵朵旋着的水花拍打着堤岸,河流映出兩位小孩一前一後緊緊相牽的身影,是他們的少年時代。
任東脖子上挂着徐西桐的水壺,每次到了學校第一個給她裝熱水,口袋裡的零食隻留給徐西桐吃。
有次高年級的小孩兒想搶任東的東西,他怎麼也不肯讓出來,被人用書本掄腦袋也是死死捂住自己的書包蹲在牆角裡。
徐西桐看到後沖了過來,叉着腰說:“胡老師來了,你們完了。”
徐西桐的一句話,衆人做鳥獸狀散開。
人走後,徐西桐跑過去,一把把人拉了起來,擡手将他被弄亂的頭發給理順,跟給狗順毛似的,任東也不抵觸,站在任她動來動去。
娜娜語氣關心:“沒傷着吧。”
“胡老師在哪兒?”任東彎曲的長睫毛一顫一顫的。
“胡老師上大号去了,我剛才碰着的,”徐西桐看着他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傻,人家要你東西就給,挨打多疼啊。”
任東還是緊緊抱着書包,聲音雖小卻很堅定:“可這東西是給你的。”
“什麼寶貝啊?”徐西桐來了興趣。
兩個小孩順着牆根蹲了下來,任東拉開書包拉鍊,裡面裝了三個黃澄澄的大芒果,他拿出一個遞過去。
徐西桐接過,低頭輕輕用鼻尖碰了一下,一聞:“好香啊,這是不是芒果,我在電視上看過。”
他們身處北方,而芒果是熱帶水果,雲鎮閉塞落後,加上那時交通信息不發達,芒果對于這些小孩來說,是新奇很珍貴的。
“我……我可以再要一個小芒果嗎?”徐西桐有些不好意思地皺了一下鼻子,“我想帶回去給我外婆嘗嘗。”
任東把書包裡的全部芒果都倒在徐西桐懷裡,認真說:“我全都給你。”
隻要我有,我就全都給你。
“我小姨在北京上班,家裡帶回來好多呢。”任東自豪地說。
其實他是騙人的,小姨一共就給了任東三個芒果,他全給娜娜了。
見徐西桐剝開芒果皮,果肉飽滿,芒果香味四溢,任東悄悄咽了咽口水,哪知小女孩把芒果遞了過去,語氣半命令:
“我不管,你吃一個,不然我一個芒果也不要了。”
最後兩個小孩躲在牆角裡一起吃芒果,吃得滿臉都是,可是卻很開心幸福。徐西桐當場發誓說,這是她吃過全世界最好吃的水果,任東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們吃完在洗手池裡洗手,不知怎麼又打鬧起來,操場裡充滿了他們天真無邪的笑聲,空氣裡都是芒果的香氣。
後來,任東記了好多年,那年夏天是帶着芒果香氣的。
徐西桐晚上回到家後,悄悄關緊外婆房間的門,獻寶似的拿出一隻大芒果,眼睛亮晶晶的:
“外婆,這是任東給我的,給你吃。”
外婆摸了摸徐西桐的頭,笑着說:“娜娜自己吃,外婆不喜歡吃。”
“外婆,你就嘗一下嘛,我已經吃過了。”徐西桐拉着外婆的手撒嬌。
“你就嘗一口,剩下的娜娜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