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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喜歡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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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me birds aren’t meant to be caged ,that’s all,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标準的英式腔調聽力從耳機裡傳來,伴随着不平穩的沙沙電流聲傳來,再要往下聽時,原本就嘈雜的客廳此刻聲音無限放大,孫建忠大着舌頭在那裡大聲嚷嚷:

“這個酒你嘗嘗,領導賞的,你猜多少年的?15年的老白汾。上次我在跑縣二建那的活,那工程領導體恤我孫建忠工作辛苦送的,還有這電視也是。”

其實是工地上領導辦公室壞了的電視,他又拿去修了三回才能開機。

“建忠,你這工作好。”旁邊有人應道。

孫建忠叼着一根煙擺手:“隻是個散戶,不過就是自由點,哪有你們廠好,大廠!福利待遇又好……”

“……”

再往下聽,因為過于客廳過于吵吵嚷嚷,英語聽力就聽不清了,一隻纖白的手摘下耳機,輕輕吐了口氣。

“西桐,快出來去給叔買二斤花生米,說起我這女兒,确實聽話,”客廳裡傳來孫建忠的吹噓聲,“哎,要是個男的就好了……”

徐西桐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她拉開椅子,起身走到窗前,透過毛玻璃看外面的雪景,拉開一條縫,凜冽的寒風瞬間湧了進來,如墜冰窖,人下意識地縮了一下,重新關緊窗。

徐西桐極其怕冷,穿好棉襖後,又加了圍巾,手套,還戴上了口罩,正要拉開房間門,看了一眼桌上的老式步步高複讀機,白色的耳機線纏着銀灰色的機身,雖笨重也是她的寶貝,猶豫了一下,揣進她的大口袋裡。

女孩走到客廳接過孫建忠遞過來的錢,孫建忠看她一眼,一副發号施令的語氣:“跟個木樁子似的杵這幹嘛,還不快叫你葛叔。”

徐西桐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沖一旁正在擺弄相機的人笑着喊了句:

“葛叔叔好。”

葛亮軍笑着應了一聲,又舉着相機在那給孫建忠展示他最近拍的照片,眼神入迷。

孫建忠是她的繼父,徐母和他結婚好幾年,他是一名貨車司機,有活他就幹,沒活的時候大部分閑散在家,為人精明,有着中年男人一貫的毛病——好吃懶做,愛吹牛,還愛指點江山地跟人讨論國際形勢,平時愛喝幾口,一旦喝上那幾口馬尿,秦始皇都得管他叫爹。

身邊的叫葛亮軍,是一名鳏夫,在北覺燈具廠上班,還有兩年退休,是孫建忠往來最密切一個朋友,除工作外,葛亮軍業餘就愛鼓搗相機,對攝影到了癡迷的地步。

徐西桐把錢揣進兜裡,站在玄關處換鞋時,廚房門探出半個身子,傳來徐母叮囑的聲音:

“你多穿點啊,别凍感冒了,順便買瓶醬油回來。”

“知道啦。”徐西桐應道。

走下樓,視線所及之處一片茫茫灰白,家屬樓附近的熟食店早已關門。徐西桐拉了一下圍巾,走向另一條街。

北覺是一座縣城,很小,小到差不多20分鐘就逛完了周圍的景點,到處都是低矮的違章建築,又因賴以發展煤炭資源,環境更是髒亂差,空氣裡都是煤灰的味道。

剛下完一場新雪,人踩在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音,街道有些髒,路邊的白楊枝葉早已掉光,隻留着灰青色枝幹。

街上沒什麼行人,很少有車輛經過,道路空曠,徐西桐一邊聽着歌,一邊往前走。

忽地,視線不遠處正前方出現兩個争執的人影,是一位中年男人和一位少年。

他單手拽着中年男人的衣領,似乎是要将人拖走。男生不管不顧,像在拖着一條死狗。

徐西桐腳步放緩,好像是中年男人面紅耳赤地據理力争着什麼,男生側對着她,看不清臉,隻看見一道穿黑色棉襖的高大背影,結垢的玻璃映出他大概的輪廓,骨骼線條明晰。

中年男人惱羞成怒在一瞬間,他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綠色啤酒瓶,對着少年的額頭用力摔了下去——

徐西桐黑漆漆的眼睫毛抖了一下。耳機裡還在放着一位紅遍大江南北天後的歌,她聽不清聲,像看了一場無聲的劇。

對方下意識地捂住鮮血直流的頭,中年男人趁少年分神,踹了兩腳立刻跑開了。

男生似乎有些疼,不自覺地弓着身子,貼着牆根慢慢地蹲了下去,徐西桐立刻跑了上去。

“你沒事吧?”徐西桐半蹲在對方面前,語氣關心。

對方聞聲蹙了一下眉,緩慢擡眼,與徐西桐視線交彙。他一身都是冰冷的黑,半舊的棉襖敞開,零度的天氣,裡面隻有一件黑色的體恤。

他戴着黑色的護臉,露出一雙眼睛,很黑,讓人想到火山裡的岩石。

他渾身上下都透着冷厲的氣息,眉骨處不停往下淌着溫熱的血,吧嗒吧嗒,地上濕紅一片。

徐西桐立刻擡手将脖頸處紅色的圍巾解下來,脖頸處的肌膚露出一大片,白如牛奶。

白色的耳機線被匆忙扯開,垂在脖子邊上,外放出一道空靈的女聲:

上帝在雲端,隻眨了一眨眼;

手心忽然長出,一道糾纏的曲線。

她俯身将紅色圍巾遞給他,示意男生擦掉臉上的血迹,語氣關心:

“你家裡在哪裡?”

“要不要聯系你家人,還是我送你去醫院?”

北覺的電線縱橫交錯,低矮常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伸手就能夠到,暗黃色的牆體貼着各式各樣的傳單,“我想當保姆,聯系電話132XXXXX”,“現有醬油廠548平轉讓,有意面談”,“出租東華宮礦東小樓一套,聯系……”

傳單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對方盯了徐西桐有十秒之久,漆黑的眼珠動了一下,眼睛似有洶湧閃過,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伸手接過,打斷她:

“會還你。”

說完對方立刻掙紮着起身,腳步有些踉跄,身上的血腥氣濃重,頭也不回地離開,手裡還攥着她那條紅色的圍巾中,他一身黑,消失在風雪夜裡。

徐西桐收回視線,不經意看到地上的一灘血迹。

像暗殺現場。

覺得這人有些奇怪,繼續去熟食店買東西,走到半道上才想起,這人說會把圍巾還給她,她連他名字都不知道,怎麼還啊,用意念嗎。

不過沒幾天,老天爺很快給了她答案。

一周後,天氣灰暗,還是很冷,每天早上上學外面屋檐下都有厚厚的一層冰錐,每家每戶開始了封窗。

徐西桐中午放學回來,看見她家對面東北方向的那戶人家門口停了一輛藍色貨車,不斷有人扛着行李家具和鍋碗瓢盆進去,灰塵漫天。

徐母正在廚房裡做飯,發現水不夠,遞了個藍色的水桶過去,說:“停水了,去排隊接水。”

“好,媽,對面李叔叔的房子租出去啦?”徐西桐重新将散落的頭發紮了個利落的高馬尾,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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