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東伸手緩緩撥下她白色的襪子,動作多少有點拉扯,徐西桐一直強忍着沒有叫出聲,一旁的陳羽潔在看到她腿部的血迹和一大片紅腫倒吸了一口涼氣。
任東脫下手套,在冰面上揀了幾塊碎冰丢進去,遞給徐西桐:“先消下腫。”
徐西桐接過來捂在腳踝處,冰涼傳來,痛感稍有緩解,一擡眼撞上任東的臉,他低頭仍皺眉盯着她的傷口。
“介意我背你嗎?”
徐西桐輕輕搖了搖頭,任東背對着她蹲下,她盯着男生後頸突出的棘突,猶豫了一下,雙手搭上他的背。
任東背着她往岸邊走,徐西桐伏在他肩上,聞到了他身上飄來的淡淡的沐浴液味道。男生後腦勺的頭發有些短,恰好,任東背着她往上颠了一下,下巴紮到了青茬。
毛刺刺的。
這下她僵住,徹底不規敢動了。
任東似沒察覺一般,沒由來地一句:
“小時候你背我的時候重嗎?”
徐西桐回想了一下,輕輕笑了:“重啊,可把我的腰給累壞了,回到家外婆還給我擦藥了呢。”
兩人都一緻想到過去美好的回憶,氣氛有一種默契的輕松,笑完之後沒再說話。
夕陽西沉,遠處的天空跟雪地連在一起,更顯蕭索寒冷。冷風吹過來,徐西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回到小院,任東把徐西桐背回她的房間,掀起床上的被子将人裹得裡三層外三層。
徐西桐掙紮想動,任東看出了她的心思,低聲警告:“别亂跑。”
沒一會兒,人又回來了,他遞來一杯東西,上面徐徐地冒着熱氣。
“什麼?”徐西桐睜大眼睛問。
“不是冷,喝點熱酒暖一下。”任東回。
徐西桐接過來,像隻鹌鹑一樣,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是熱的青梅酒,不一會兒,徐西桐感覺渾身都在冒火,熱了起來,後背還起了一層薄汗,頭頂響起一道穩重又妥當的聲音:
“我借輛車帶你回去。”
說完他就出去了,徐西桐坐在床邊,皺眉看着濕哒哒的鞋襪,剛才回來的時候穿着濕鞋襪她就不舒服了。
歎了一口氣,做好心理建設後,徐西桐俯身準備穿濕鞋襪,恰碰上返回來的任東。
他俯身把把自己的鞋和襪子脫了,徐西桐隻看見他頭頂有個旋兒,依舊是冷淡的語氣:
“不嫌棄的話穿我的。”
“那你呢?”徐西桐盯着他。
被一雙大又透亮的眼睛盯着多少有些不自在,任東伸手搓了一下修長的脖頸,撂下一句話:“我去借一雙鞋。”
說完他就出去了。
很快,有人開着車來接他們,任東把徐西桐扶上車後,也跟着坐在了旁邊。
一路上,車内沒有人說話,兩人相對無言,手臂處時不時傳來的溫熱不斷提醒着兩人,他們坐得很近。倏忽,任東的手機響了,這通電話解救了尴尬的氣氛,徐西桐默默松了一口氣。
徐西桐看向窗外的風景,天一點一點暗下來像還沒清洗出來的膠片,任東似乎朝她這邊看了一眼,語氣漫不經心的:
“嗯,我帶她去醫院看看。”
“那魚你看着幫我賣了吧。”
車開到縣城人民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漆黑一片,隻有商鋪的燈箱還閃着亮紅色的光,餃子鋪前擺着的鍋爐傳來陣陣熱氣。
任東再次背着徐西桐進了醫院,一路挂号,帶她看醫生。
醫生檢查後說了下隻是扭傷,沒有傷到筋骨,叮囑了她要按時吃藥和噴藥,徐西桐坐在急診科處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剛被護士裹成粽子似的腳發呆。
不遠處傳來談話的聲響,徐西桐看過去,醫院白色的牆體有些發黃暗淡,上面投了一道高瘦勁拔的影子,他交完醫藥費費回來,手裡還拎着一個白色塑料袋,裡面裝着治跌打損傷的噴霧和止痛藥。
醫院的燈光很暗,他單手拿着醫生開的治療單,似乎很認真地在記醫生的囑咐,側臉模糊又好看。
徐西桐一直記着任東很缺錢這件事,當下就問:“醫藥費多少錢,我明天給你成嗎?”
任東拿着幾張醫療單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開口:
“沒多少錢。”
最後他單手拎着徐西桐把人扶了出去,兩人并肩坐在馬路旁的椅子,天上一顆星都沒有,隻有無盡的冷風在怒号着,馬路上有車經過,任東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說道:
“我叫了陳羽潔過來,一會兒她會送你回家。”
徐西桐才反應過來他一個男生如果就這樣送她回家,媽肯定會疑神疑鬼,暗暗感歎他的周到。
沒多久,陳羽潔到了,兩人站起身,任東把裝着塑料袋的藥遞過去,叮囑道:“一天噴三次藥,飲食忌辛辣,周五記得讓你家人帶你複診。”
“好。”
徐西桐接過藥,笑着沖陳羽潔招手,視線不經意掠過任東腳下,臉上的笑容僵住。
任東說的去借一雙鞋,卻借來的是一雙拖鞋,零下幾度的天氣,他穿着一雙黑色的拖鞋,整隻腳露在外面,腳趾和腳踝凍得通紅,連血管都是發紫的,也沒有襪子,他看起來好像不在意自己冷不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樣的他與前幾天厲聲訓斥她的任東重疊在一起。
徐西桐眼睛變得有些紅,看着他沒有說話。
任東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以為她在自責自己受傷耽誤了大家的行程,出聲安慰道:
“沒事,問了下,他們今天都玩得挺開心,而且你是新手,沒注意摔着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