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新家第一晚,五口人的精神頭起碼都是昂揚向上的。
飯後,簡單梳洗了下,全家人就各自歇下了。
這三間屋,族長家也隻是臨時住過,屋裡并沒有盤炕。
林振文家隻有一張床,就放在正屋給林青山和何氏使。下剩三姐弟,折慈領着林振文住在東間,林荷花住在西間,他們都是在牆角堆上麥稭,再鋪被褥直接睡。
沒搬進來之前,心裡充滿忐忑,真來到之後卻發現其實也沒有那麼差。
屋裡早早被何氏用艾草熏過,現還能聞到艾草的香氣,雖然有點悶但也能忍受。
反正,累了整天的林振文倒頭就睡着了。
他是被雨聲嘩啦聲驚醒的,睜眼看見一個黑影,還吓了一跳。
“醒了?”
“哥?”
折慈應了一聲,轉身點着了煤油燈。
“外面下雨了?”林振文揉着眼睛看向周圍,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茅草屋牆和屋頂連接處刷刷的往下流着泥水,流在地上彙成小流,他們之前睡的麥稭床直接浸泡在水裡,他現在裹着薄被被放在了炕櫃上。因為家裡沒炕,炕櫃隻能放在地上,現在他和他哥都在上頭。
“哥?”林振文呆愣愣的看向折慈。
折慈揉揉他的腦袋,示意他舉着蠟燭,把他抱起來。下炕櫃往外走,行走間甚至能聽到蹚水聲。
室内成河!
出門,黑漆漆的正房被照亮,林振文看到他爹娘和姐姐都窩在床上,身旁是分家分得的兩袋糧食。聽到聲音,仨人擡頭,眼神黑漆空洞,看上去有些吓人。
“文娃醒了?”林青山沙啞着嗓子。
“文娃到娘這邊來?七郎也過來?”說着,何氏往林青山那邊挪了挪。
折慈把林振文往前一送,讓他站在床上,自己仍然站在水裡。
林振文挨着何氏坐下,何氏立刻把他摟進懷裡,緊緊的。
一時間,屋裡誰都沒說話。空氣粘稠,甚至都不能順暢呼吸。
“昨日,我在縣城聽先生講書,說是窮風富雨,咱們剛搬來新家就下了這麼大的雨,以後是不是就不會餓肚子了?”林振文仰着小臉問林青山。
連串打擊最易消磨人的意志,這股氣要是提上不來,人可能就廢了,林振文想給他爹娘鼓鼓勁兒。
林青山聽見這話,眼裡果然迸發出點光彩,忙問:“文娃,先生真是這麼說的?”
林振文肯定的點點頭,“不信,你問我哥。”
林青山希冀的看向折慈,他旁邊的何氏亦是同樣的動作。
折慈瞥了眼小人亮晶晶的眼神,才點頭,“确實有這句話,不過這句話特指男女成親日天氣的吉兇兆頭。”
随着折慈的話,夫妻倆的表情漸漸灰敗下去。
“不過,五行也講‘山主人丁水主财’,意為山多貴氣,水多财富。咱們剛搬新宅,當即水灌屋中,幾無下腳之地。從這方面講,振文的理解也無錯處,确實算是好兆頭。”
折慈的聲音幾乎沒有起伏,正因為如此才更有說服力。
林青山相信了,他轉身面向何氏,“家裡的,你聽見了嗎?七郎說這是好兆頭,那是肯定不會有錯的。”
“是啊,是啊。”何氏也很激動。
看着夫妻倆燃起了新希望,林振文松了口氣,果然還是他哥好用。
屋裡氣氛随即發生了變化,一家人雖仍是疲憊不堪但精神頭還算不錯。
雨是在天亮時分停的。
雨一停,林振文一家就趕緊拿盆、拿碗往外舀水,受傷的林青山則坐在床頭指揮。
林振禮匆匆忙忙趕來,就看到一家子正忙得熱火朝天,直接愣在了當場。
“振禮過來了?”林青山招呼道。
“是,這麼大雨,我想着這邊屋牆怕是擋不住,遂過來看看情況。”按照設想這一家子應該大受打擊才對,怎麼……
“你預料對了,雨水滲進來不少,瞧這都是。”林青山點點地面,見林振禮一臉擔憂,還笑着開導他:“别擔心,現在家裡啥都沒有,糟蹋不了東西。”
林振禮走的時候,滿臉不可置信,青山叔一家莫不是都傻了吧?
……把屋裡積水舀出去,又把家什擡到院子裡晾曬。
林振文喝了幾口涼水,就拉着他哥去了林地。
窮風富雨,就算本意不是如此,現在也得讓它是了。